前陣子,我去上《學學》舉辦的「費登奎斯動中覺察」的舞蹈課程,這是一系列結合東方武術、解剖學、神經醫學、人類學和劇場表演的身體開發方法。
創始人費登奎斯是名物理學家和柔道黑帶教練,因一次受傷開始研究身體各肌群和情緒的關聯,最終以科學且實際的方法創造這門舞蹈體系,舉凡小提琴大師曼紐因、以色列建國總理戴維本古里安、劇場大師彼得布魯克都是他的學生。
我是四月底開始在《學學》上費登奎斯,起初抱著「準備好好學舞」的心情來上課,孰料課程內容完全不是預先設想的模樣。
猶如當時被邀請去印度學習靈蛇舞,搞半天發現不是跳舞,這次費登奎斯方法同樣如此,以為自己要學跳舞,搞半天也不是那樣,可是收穫卻遠比跳舞還豐盛。
譚崔靈蛇之舞跟費登奎斯方法,本源都是認識身體。
印度靈蛇舞,著重呼吸及聲音共鳴及振動位置;費登奎斯方法,則是關注呼吸及更細緻的肌群活動。
兩者操練都有個共同點——極致的慢,慢到你會懷疑人生。
這次教導費登奎斯方法的老師是余建宏,前雲門舞集舞者,也是國內少數培訓四年國際費登奎斯®身心整合教育協會認證的合格老師。
余建宏身型高挑瘦長,雙眼炯炯有神,上課期間全程站得堅實,明明身體都透著一股不容質疑的力量,可是走路起來又輕巧地像個仙人,倘若沒有出聲引導大家做動作,我差點都覺得這個人根本不在教室。
費登奎斯方法有各種不同的姿勢變化,不過這堂課多數是初學者,第一階段動作並不複雜。
有一段落,是同學們整個身體趴著,上半身仰頭微微往上,手肘撐住地面,將自己當成埃及人面獅身像,只是在這一連串動作裡,從第一姿勢到第二姿勢的轉換,老師希望我們緩慢行動,不能用到大肌群,而是練習使用微小肌群,試圖喚醒那些我們平常沒有機會動到的肌肉、神經、關節。
舉例再清楚一點,假設今天我們只能被規定動五根手指頭,那麼費登奎斯所要練習的,其實不是動那五根手指,而是要觀想每個手指中指骨和指骨的縫隙,甚至包含你的指甲,費登奎斯方法就是要打破慣性,盡可能去練習到你「沒有意識到的神經」。
然而,畢竟是平常很難使用的肌群,大夥兒的行動就變得格外緩慢,但正是這股緩慢,我便下意識放大對身體的感受。
閉上眼睛,我開始靜心探索。
假設我的肩胛骨微微往內縮,那會是什麼感覺?
或是,假設現在將我的上臂稍微往上抬,抬到距離地面 0.5 公分,那麼這個肌肉舒張的幅度,是不是比起抬手距離地面 3 公分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其實你會發現, 0.5 公分到 3 公分之間的距離能給的肌肉張力確實不會一樣,每個微小到不行的擺動,都會動用到我們身體不一樣的肌群。
此外,我也很喜歡費登奎斯方法的「蹺蹺板呼吸」。
余建宏老師通過口語引導,帶領同學們用腹部和胸腔進行呼吸,來來回回一陣,先讓大家習慣呼吸的流動,坦白說,這部分我在印度學靈蛇呼吸時就有練過,做起來不是特別費力。
讓我驚喜的卻在後頭。
待觀察同學「練習呼吸」逐漸上手,余建宏又根據不同姿勢如側臥、趴睡、跪姿、捲臂等變化,讓我們必須一邊做這些姿勢,同時還得進行胸腔到腹部的蹺蹺板呼吸,一樣地,全程皆是緩慢進行,所以看似動作簡單,做起來頗吃力,需要強大專注力。
必須得說,這是繼印度譚崔課程之後,我上身體覺察課最為專注的一次,也很肯定費登奎斯的動中覺察。
我們多數認為跳舞是隨心所欲,胡亂跳舞就是一種身體放鬆,是一種野性展現,但實際上,很多事情一旦「做得太快」或「太過隨意」就是沒辦法精緻,久了便是華而不實、破綻百出,尤其對一個專業舞者而言,每個精準動作的背後,皆是出自對他們身體各個區塊的細膩了解,還有長期不懈的鍛鍊。
撇開表演不談,反正我不是要當舞蹈家。
但即便是「認識身體」這檔事,我卻是在這幾個月下來,深深意識到和它相識太淺,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聲音可以這樣共鳴,自己的上臂和髖骨可以這樣移動,還有自己的呼吸居然能從左胸腔流動到右下腹,是可以側著讓氣體流動,而不是單純的上下。
超好玩。
課後和余建宏閒聊,他談到費登奎斯動中覺察主要的不是舞蹈,而是觀察自己,以一種好奇心、不帶批判的放鬆狀態去探索身體。
「很多人都會著急,擔心自己動作做不好,可是在費登奎斯的系統裡,你的每一次探索都是進步,不需要去跟別人比較,好好地和自己的身體相處。」他說。
費登奎斯上了兩堂課,每每上完都覺得身體變得輕盈,甚至現在,我都會天天在家練習,一邊做費登奎斯的簡易姿勢和翹翹板呼吸,搭配在印度和般若巫女學到的譚崔梵聲,蹺蹺板吐氣時用聲音唱誦梵咒,兩相組合,倒也不失一種身體探索。
然後也是在不知不覺,慢慢感受身體的生長,緩慢的呼吸,我變得很喜歡自己。
真的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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