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高雄參加一個沉浸式劇場,主題是落日轉運站,其中一場遊戲,是讓我們搭上一班「沒有時間限制」的列車。
乘務員遞給大家車票,說走進這個車廂,時空會暫時停止,終點站是空白,交由我們自行填寫,每個人有大把的時間去探索和思考:
如果可以倒轉過去,或是跳躍到未來,你到底想去哪裡?
朋友說我是浪人性格,向來旅行都習慣,也極享受獨自一人,感恩我的工作型態,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當天劇場互動,我和一個陌生女子 A 分配到同個車廂,起初有些不習慣,幸好通過劇場演員的引導,我們一步步認識彼此,偶爾還會和 A 結伴戲弄劇場演員、和演員即興交流,就像自己也是一個演員一樣。
沒有想到的是,我們兩個最後是淚流滿面的離開。
其中一個環節,我跟 A 被安排兩眼對視,一起聆聽音樂,詢問對方名字、來自哪裡、為什麼會來到這個車廂。
整個空間沉寂卻寧靜, A 很放鬆地對我說出她的經歷。
A 的好友在上個月自殺,是她從小到大的摯友,兩人承諾畢業要一起開咖啡廳,好友離世帶來的衝擊, A 仍舊緩不過來,懷疑人生跟自己,瞬間沒有目標。
「什麼事情都在變化,我不曉得現在的努力是為了什麼?想到後面的事情就害怕,我也一直在想著她。」
「我也很自責,覺得沒有很努力的讓她知道,其實我們都很愛她。」
看到落日轉運站這個劇場互動, A 被活動主題吸引,她想知道自己的未來該去哪裡,她需要一個管道,哪怕是放鬆也好,讓她好好釐清這件事。
和陌生人交流的力量就是在此。
抱著一股「未來不太可能見面」的謎之篤定,我們反而吐露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也能給予對方最真實的建議。坦白說,我比較喜歡跟熟悉的人揭露真實的自己,可是我又能理解某些人更習慣與陌生人毫無利害關係的交流,這能給他們很多安全感。
原本我想,不然就沉默就好, A 只是想要被聆聽。
但是那晚,忽然一陣鬼使神差,我很認真地告訴她:
「妳不要覺得妳的朋友不在,這不是事實。」
我和 A 說,在宇宙的邏輯裡,過去、現在跟未來是非線性的。
即便我們感覺到深愛親友此刻不在身邊,可是真相是,只要我們願意想念他,願意祝福他,那麼這股想念的頻率就會讓他始終與你存在,也和他的家人共振。
以及,這個「存在」會化作各種形式,比方一首歌,比方一個人帶來的一句話,又或你在街頭看到的一隻蝴蝶或一根羽毛。
「妳會看到這個沉浸式劇場,參加這個活動,妳會碰見我,甚至聽到我現在講的這段怪怪的話,都是你的朋友在和你說話。」
「他聽見你的想念,通過我們給你這些訊息。」我說。
「這個訊息就是,妳只要溫柔地想著她,她就會都在妳身邊,默默給妳支持跟祝福,她早就知道妳一直很愛她,妳不應該感到自責,而是尊重她的選擇。」
我看著 A 整個人傻怔怔,哭得淚眼朦朧,話都說不清楚,只能盯著我,反覆地說謝謝。
下車時, A 給我看她手寫的終點站:未來。
「但我其實想寫的是,和妳同在的未來,我現在覺得好友已經在我身邊了。」她笑說。
接著她給我一段祝福。
「CC,我希望妳能找到妳的終點站。」
不可諱言,那天是我很奇幻的夜晚,我沒有料到僅參加一個沉浸式劇場,就能喚起我很多情緒,而我也萬分享受和演員、陌生人交換能量的感覺,我們都是需要和別人的相處來完整自己,哪怕是陌生人,還是某種空間,某種氛圍,某個環境,其實都藏著訊息,喚醒你的自我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