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常逛書店,一定會注意到「大師兄」這個名字。大師兄年輕時,為了照顧中風的爸爸而休學,快三十歲時,爸爸走了,他也孑然一身。爸爸用賭債拖垮了家人,他卻擔上了「孝子」的責任,將青春獻給命運。大師兄做過超商店員,賣場收銀,賣過雞排,也當過看護,最後踏入殯葬業。
後來,他將殯葬業的所見所聞書寫下來,筆下的人間愛恨深刻地打動人心,大師兄先後出版了《你好,我是接體員》、《比句點更悲傷》與《火來了,快跑》等書,勢如破竹地踏上暢銷作家的行列,作品也在書店持續蟬聯銷售榜。
大師兄人生故事新作《孝子》
他們,都是城市角落裡的寂寞男女
大師兄說:「以前我總是想著人生苦短,說不定回家的路上就被車撞死了。幹麼不每天打電動、打牌,爽爽過呢?
現在我卻是想著人生苦短,說不定回家的路上就被車撞死了。幹麼不充實自己,看自己最後會變得多不一樣呢?我開始讀書,開始回學校上課,開始到處演講,努力活著。現在的我很快樂。」
大師兄的著作如今已經賣出多國版權,用個人的意志反轉了原生家庭帶來的傷痕。而近日,大師兄推出新作《孝子》,在這本數中,他細數過去曾經在無數不同小房間,與他共度寂寞夜晚的匿名女子,她們和他一樣,都背負著沈重的過去,都是「命運挑剩的人」,但是,他們心中卻仍保有對人的信任,對愛的渴望,以及對明天的期許,而這些,或許就是讓他們繼續走下的原因。
以下從寶瓶文化出版之《孝子》,摘錄一篇〈蘋果〉的故事,一起進入大師兄的回憶(以下示意圖來自網路圖庫,非取自書中):
【蘋果】
──只不過想要有個人削水果給我吃,那麼難嗎?
蘋果是位江蘇妹,我很喜歡她的聲音。
第一次約她的時候,天氣很冷,她好像很怕冷,整個臉紅撲撲的,所以我叫她蘋果。所謂「一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但是在我心中,似乎是一週看一次蘋果,寂寞就會遠離我。
***
比起橘子的清純,蘋果顯得老練許多。一開門,她問也不問覺得她可不可以,而是直接給我一個擁抱,然後說:「親愛的,你還不進房嗎?」光憑這一句話,我沉船了!
小房間總是暗暗的,讓人看不清彼此。在這種燈光下,容貌、年紀都被隱藏了,也自然使人產生遐想。
但蘋果不需要靠這些,因為光憑聲音,她就夠讓人心神蕩漾。
剛進房,我有點緊張,一聽她說「我們可以開始了喔」,我立刻點點頭,掏出錢包準備付錢。
但蘋果抓著我的手,告訴我:「別這樣,這樣多沒感情。是開始……把我當女朋友一樣。」
我心想,下次可要直接問清楚,到底是先埋單還是後埋單呀!
***
蘋果和橘子很不一樣,每個動作都帶著逗弄,讓沒什麼經驗的我更是顯得尷尬。
看我的反應,她笑著問我:「你很少出來玩吧?」
「真的很少。」
「交過女朋友嗎?」
「沒有。」
「那你把我當女朋友呀!」
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話語,再加上她紅通通的臉蛋,老實說,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見我尷尬,她立刻接著說:「現在就把我當作你的女朋友,你想做什麼?」
「啊?」
她湊到我的耳朵旁,輕聲地問:「我說,我現在是你的女朋友,你想做些什麼?」說完後,她在我耳朵旁吹了一口氣。
我很緊張,但是又很興奮,只能結結巴巴地說:「切切切切……切水果!」
蘋果一愣。「啊?」
「要是我有女朋友,我想叫她切水果餵我吃。」我說。
她一聽,簡直笑開了花。「哈哈哈哈!你真的是我在台灣遇到最好笑的!」
我也跟著傻笑,卻又認真地補一句:「我是說真的。」
她將一頭長髮綁成馬尾,然後靠在我身旁,說:「好呀,下次你帶水果來,我切給你吃。這次,我們先做別的事情……」
我聽了欣喜若狂!多欣喜呢?嗯,比做所謂別的事情還欣喜!
「你知道嗎?你們台灣人真的好奇怪。有一個人,他都三天來一次,一次就包三個小時,但也沒做什麼,就是來躺在我旁邊。三個小時要九千塊錢呢!你說說,為什麼他要花九千塊來睡覺呀?換成是你,你會這樣做嗎?」蘋果問我。
我看看自己沒剩多少的時間,想了想,邊摸著蘋果的小手,邊回說:「我想,他很寂寞吧。」
「哇,寂寞需要花那麼多錢!」
我笑笑,再摸摸她的小手。
只要還能用錢買到一份不寂寞,那就不貴。貴的是花了一堆錢,還是寂寞。
至少我這次花的錢還剩下五分鐘,我可以靠著一個人,好好享受著這份不寂寞。
雖然五分鐘後,還是寂寞。
***
後來,等我終於又存夠了錢,還準備了一顆象徵生意旺旺來的鳳梨,打電話去約的時候,卻聽說蘋果的旅遊簽到期,她已離開了。
我怔怔地問總機小姐:「那,蘋果還會回來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們過兩天會來一個很漂亮的喔,叫──」
我沒聽完就掛了電話,呆呆地望著手上的鳳梨。
只不過想要有人削個水果給我吃,竟然是那麼困難嗎?
***
「或許下一個人,她會削水果給我吃吧?」
蘋果離開了,我只好帶著那顆鳳梨去找老林聊天。
老林看看鳳梨,輕輕地嘆一聲,說:「應該很難吧!」
果然,寂寞的人注定一輩子必須寂寞。連這個小小的願望,都那麼難以實現呀!
「我還真沒看過去找小姐幫忙殺鳳梨的。你不能帶難度比較低的水果嗎?水梨之類的不香嗎?」
辦不到。對我來說,願意拿水果刀替我殺難度那麼高的鳳梨,才是真愛呀!
《孝子》
作者:大師兄
寶瓶文化
這是殘破的靈魂們在此相遇、彼此安慰,然後有人帶著殘破皮夾離去的故事……
【大師兄毫無掩藏的「沉船」告白】
橘子、櫻桃、西瓜、棗子、荔枝……
悲傷、絕望,摻入初戀的甜蜜與酸澀;訴說著關於寂寞的故事。
一個個小房間,曾經是他逃避現實的出口,裡面有他不能講出來的快樂,裡頭的他終於不是被命運挑剩的……
那地方不見容於這世界,卻收容著世界不要的悲傷。
我想到背上有觀音刺像的玫瑰,每幫爸媽還一筆賭債,她也請師傅刺下一筆,夢想著刺青完成時,就能上岸了。命運卻連這小小的希望也不肯給她……
還有離開了吃軟飯的丈夫、獨力養小孩的香瓜姐。她苦心瞞著女兒工作,女兒有天卻對她說:「媽,你不要再看男人的臉色了。」
我懷念在小房間和香菇一起吃薑母鴨的快樂。我們兩個人總是在笑,似乎只要一直笑著,門外的世界就有可能變得好一點。
在大師兄長長的魯蛇人生中,那是他最低潮的時期,但幽暗小房間透出的微光,像是一座燈塔,溫柔接納了在現實沉淪的他。那一個個陰暗空間裡留滯的,都是像他一樣,帶著各自殘破的靈魂……
有人問他不怕沉船嗎,他反問:「有什麼好怕的?」
最絕望的時候,什麼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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