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九月,我的模特生涯剛滿一年。上了封面後,不論外在或內在,總希望可以接到更大的工作,更多錢的工作。然而,事實並不是一帆風順,仍然有非常多我極度渴望且家喻戶曉的品牌工作將我刷掉。所以說這一年,在這份工作中多半感到迷茫,更因生活的現實而備感壓力。
它不是一個可以掌控的工作,更不是一個多努力就可以獲得應有成效的工作,我常問我自己:「在模特兒圈,努力是什麼?」
Showroom 模特工作,說穿了就是購物臺小姐
今年夏天,我在數個大牌子的 Showroom 工作,而 Showroom 的工作,說穿了就是購物臺小姐,人家展示商品給觀眾看,而我們展示給來自世界各地的採購。
如果大品牌的 Campaign 是模特兒事業的頂端,那 showroom 可能就是中後端的工作,因為要求沒那麼高,也不會露臉。
但這工作的優點就是,當品牌選定模特兒後,一做可能就是一個月或兩個月的時間,而薪資更是上班族的兩到三倍(端看你跟經濟公司的佣金分配),當然,合作愉快那就可能變成長期的廠商。所以,這工作也是非常多全職模特賴以為生的工作之一。
而我第一次為這個義大利高端服飾品牌連續做一個月的 Showroom,因為品牌的總部設在義大利中部,而沒有車的我,這一個月幾乎都是飯店和工作兩點一線的生活模式。但有幸同行的模特,個個都有車,也個個都知道哪裡好吃,哪裡好玩,因為每個她,都與這品牌合作短則兩年,長至 13 年。
她們人生的隱憂,也是我正在走的路
在模特圈我是隻菜鳥,每每與她們聊天我都能聽到很多業內的故事,但卻隱約的看見這產業的隱憂,也就是,我正在走的路。
一位羅馬尼亞的女模 M 總是對著我說,「Aura 不要待在這做 Showroom,你有更多發光發熱的機會,這是給我們老模在做的。」
她曾走過四大時裝週,也曾是義大利V牌、法國D牌,數個奢侈品品牌的固定 Fitting 模特(換言之,就是你們買的那些大牌衣服,是以她的身體為基準做出來的啦!)那也是模特兒工作中非常優渥的選擇之一。
然而最終她在一場派對,認識在米蘭擁有數間餐廳和夜店的義大利籍老公,因此定居在米蘭長達十多年的時間。
「現在能賺就賺,因為品牌隨時都有可能不再用我。」
當然 M 的例子是幸運的,因為最終認識一個愛她又多金的另一半。
相較之下,另一位來自保加利亞女模 D,生活就較為艱困。有兩個孩子的她,另一半收入普普,因此總是看著她為生活的開銷碎念。她也是我們這群裡年紀最長的,不過在工作中她卻格外的積極,從D身上真的能看到一個媽媽對生活的憂慮。
然而,我們倆也是唯二不會開車的人,所以我們常膩在一起,D 總跟我分享,19 歲時在日本闖蕩的故事,以及因為 911 恐攻事件,天性保守又多慮的她,最終選擇放棄去美國的機會。「當時,同期的模特朋友,因為去了美國真的賺好多喔!」她說。
這個月每到週末,我選擇待在飯店,而 D 則是搭4個小時的火車回米蘭,兩天不到就必須再下中部,只為了多陪孩子一下。我問她,「為什麼 8 月你不放兩週假,像其他模特一樣,順便帶孩子去好好的玩?」她說,「但我要付房租,現在能賺就賺,因為他們隨時都有可能不再用我。」而每次結束工作,她就會急著回飯店練習皮拉提斯,「如果哪天品牌都不要我了,我要當個皮拉提斯老師!」她平靜地說。
看著她激瘦的身體,「我總覺得是不是該先吃胖一點啊?」我內心憂憂地想。
在模特圈,沒有一個非你不可的工作
我目前接觸過的品牌,D 也都為他們工作過,因此都會和我分享與這些品牌工作時的眉角。然而年齡漸大,以及生過孩子的身材,被這些品牌淘汰,不用多作解釋,也知道為什麼現在的她這麼積極地表現。
「因爲在模特圈,沒有一個非你不可的工作,被換掉只是彈指之間的事。」
而另一位來自波蘭的女模 B,也是深耕模特圈已久,金髮碧眼的她不是致力在時尚品牌,而是接了非常多的婚紗廣告,也因為婚紗工作讓她幾乎環遊了世界,還曾因為亮麗的外型,被摩洛哥的高端客戶欽定為長期合作模特。
B 現在有個可愛的兒子,與帥氣且有財力的丈夫過得非常幸福。不過,有別於另外兩位模特,她卻有工程的學士學位。因此,這個夏天,她正在撰寫碩士畢業論文,研究大氣中水的分析,因為這研究她也找到了實習的工作。對於她的水分析,我有聽沒有懂,只知道, 35 歲的 B 看見了模特兒生涯的盡頭,而正準備揮揮衣袖,迎接另一片雲彩。
「努力」是在自己可以掌控的事情上,
永不停止的充實和精進
那天,我收到某義大利品牌人資部的郵件,才想起來原來一年前,那時的我才剛簽為模特兒,但數個月過去了,完全沒工作,所以當時的我選擇繼續找工作投履歷。而這次他們請我更新履歷,想了解過去這一年我做了什麼。
頓時,我才恍然大悟,這一年我的心思總聚焦在,我上了這工作嗎?還是又被刷掉了?為什麼?...... 除了被廠商牽動的心以外,好像沒有實質的進步。我不能掌控品牌選不選我,但是不是應該繼續堅持那些,模特(不可控)以外的事,永不停止的充實和精進。
我常問「努力是什麼?」
然而,我現在有答案了。
我想,努力是在你能掌握的時空下,不停止的準備。三個模特,三種故事,有人幸運一點,有人則需要多苦力一點,但無疑的是,這份工作隨年齡逐漸凋零,進而被淘汰。
我們總嚮往成為廣告看板上的那張臉,但那仍只是圈子裡的百分之一,不會天天都有大廣告,流行的長相也是季季在變,如果跟我一樣沒資源沒人脈的你,我們只能等待那個翻轉一切的季節,未來的某天可能會來到,也可能永遠不會。
後記
八月的最後一週,因為廠商不需要女模 D,所以就臨時取消她最後幾天的工作。她很開心的說,「太棒了!可以回家看孩子,但下週一又要去別的 Showroom 繼續做......。」
聽到她要繼續在 Showroom 工作,我真的頭皮都發麻了,雖然這工作不是非常的累,但一個月下來,也能在心理和身體上消耗許多。
也許,孩子是女模 D 往前的動力,老公是她心靈的依靠。
但我默默的看著 D 前往火車站的背影,內心五味雜陳。因為我知道目前的她,失去了說不的權力,她不能拒絕接下來的工作;而對於廠商無情取消她的工作,也不能有任何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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