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友軟體上遇到一個男人阿洛(化名),是個外型溫文儒雅的 43 歲中年男子,在北部開一間小有名氣的麵館。
和阿洛吃飯四次,聊任何話題都可以。
唯獨談到感情,阿洛只說自己單身六年,接著一路顧左右言他,還會擺出煩躁表情,其實大概吃第二次飯,我就曉得阿洛只適合做朋友,不適合當情人,因為他身上似乎有些關於情感的待解謎團,解鈴人只能是他自己。
我是界限分明的人,清楚這個人不適合自己,做朋友的話,什麼話都可以聊。
一次酒吧聚會的週五夜,多喝幾杯威士忌,阿洛向我說他的感情事。我就這麼看著這位年過 40 歲的男人,因酒意眼神矇矓,已經分不清是喝酒發痠的淚液,還是多愁善感的淚水,「我好像錯過了一個,真正適合我的緣分。」
阿洛 33 歲交過一任女友,廣告公司認識,當時阿洛是行銷部主管,女友是隔壁業務部的職員,不同部門,不同職位,便是有了相互抱怨的彈性,阿洛和女友的情感就在閒聊公司八卦中漸漸加溫,走在一起。
這個女友,不是阿洛第一眼看就喜歡的類型,他們純粹聊得來,在一起也相處融洽。
當時的阿洛外型俊俏,又是主管職,身材不像現在 40 歲後的發福模樣,在外頭女人緣極好,加上 33 歲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向外衝刺事業與名譽的年紀,於是交往兩年,阿洛總在內心嫌棄女友,認為她外型普通、家世普通。
在外應酬業務,遇到其他事業有成、個性聰明又貌美的女孩,阿洛會嘆息「為什麼我那麼早就單身?」更甚,他產生一股憤怒,為什麼身旁女人這麼沒用?
拇指和食指在威士忌杯緣來回搓摩,我看見,阿洛在思索。
「那個女友對我很好,個性跟我很合適,我本來就是躁動不安的人,她比我安靜,比我理性,她無條件地為我犧牲一切,容忍我的暴躁情緒,她只是有點平凡,可是她非常愛我。」
「你愛她嗎?」我問。
拇指和食指的舞蹈在杯緣暫停。
「她比較愛我。」阿洛沒有正面回答。
那個女友,把阿洛家人照顧服服貼貼,她曉得阿洛和姊姊關係不好,曾主動幫阿洛買禮物送給姊姊,明明自己付費,假裝是阿洛送的,試圖拉近姊姊和阿洛的關係,也確實有效;每次下班,女友提早回到同居處打掃,整理阿洛喝完沒有丟掉的啤酒罐。
女友有敏銳察覺,阿洛瞧不起自己。
她不敢花阿洛的錢,阿洛曾問要不要陪報名健身房打折,她拒絕了,每天都到公園慢跑、買鄭多燕的書做運動;紀念日大餐,她會刻意挑便宜餐廳,怕阿洛覺得她是圖自己。
「她越這麼做,我就越看不起她。」阿洛說。
「我不喜歡她唯唯諾諾的樣子,妳知道我在外面遇到的女人,每一個都很有自信、條件又好,回到家看到她那副樣子,就覺得討厭。」
這段感情的結束,是阿洛劈腿。
新對象是個和他同年紀、一樣事業有成的女人,阿洛認為新對象的思考比較能跟得上自己,按現在的話來說,女友和他已經是不同頻率的人。他提出分手,用的是簡訊,打完分手,立刻刪除封鎖,不給女友解釋和溝通。
女友發瘋了,在辦公室大哭大鬧,其他人笑她活該,自己配不上人家、甘願委屈,現在就是不願意承擔囉,最終女友黯然提出離職,辦公室戀情走向悲劇,都是這麼結尾的。
阿洛和新對象交往,不到一個月,就被對方甩了。
女人沒有用簡訊,她和阿洛約在咖啡廳,正面提出分手,留下幾句話。
「你太自以為是,這招對前女友有用,很抱歉,對我不是。」
「請你搞清楚自己適合怎樣的女人,閉嘴裝傻微笑討好,那才是適合你的。」
阿洛說,那時他覺得自己的人格被羞辱了。
「當下我根本無法接受欸,工作那麼成功,大家都說我聰明,會做事又會做人。」
「拜託,我自己最瞧不起那種裝傻討好的女人好嗎?不然我就不會跟前任分手了。」
「但是現在我會覺得,那個女人說得好像有點道理,我並不適合太有想法跟太聰明的女人,我想要的就是一個完全聽我話的女人,完全包容我的脾氣,支持我發展事業,然後我也不需要顧到她情緒的人。」
「你會想改變自己嗎?」我問。
「不會,我不覺得我的需求有錯。」阿洛回答。
「但我常常會浮現她的臉。」
「誰?」
「那個前女友,我覺得她對我真的很好,是我辜負了她。」
「後來有聽說她的消息,她是兩個小孩的媽了,過得很幸福,其實我去年有私訊她的臉書,問她過得好嗎。」
「然後呢?」
阿洛沈吟不語,幾秒後,嘶啞地說。
「她把我封鎖了。」
事後和姊妹聊起阿洛的事情,其中有姐妹下了精闢註解:「那個前女友,還真的就是阿洛這一生的頂峰了。」
部分男人會把「事業」和「自我探索」劃上等號,自認成就斐然,就配得上思想開闊又擁有工作成就的女性,於是遇上比自己工作職位低的女性,哪怕對方人品溫柔乖順,甚至非常愛自己、尊重自己到不惜委屈自己,結果是瞧不起對方。可是,當他們碰見聰明美麗又有成就的女人,又是嫌棄她們不聽話。
閨密嘆道,「其實阿洛很難真正滿足和幸福,哪怕他清楚什麽是適合他,但還是會在『配得上』和『適合』之間充滿矛盾。」
除非,他們能放下那些配與不配,好好問問自己的心,你愛這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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