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有篇短篇故事《白狐狸》,男主角周旋於潑辣強勢的女友曼薇,還有已婚的冰山美人萍姬,是都市版紅玫瑰與白玫瑰。
僅管故事最後,男方明確做出選擇,結尾難免唏噓。
然而,兩位女主角的活色生香躍然紙上,讀者實在無法討厭任何一位,尤其近期讀完亦舒的生平故事,更加明白一個人能把女角性格寫得如此全面,大抵就是——她也是當過這樣的人,做那樣的傻事吧。
以心理分析來論,亦舒的人格模組是普遍「缺愛男女」的標配,她是 1946 年於上海出生,隨家人定居於香港,原籍浙江寧波鎮。
家裡子女眾多,父母對亦舒的關注較少,她自小就有討好型人格,只是其討好對象不是父母,而是致力服膺社會世俗的價值,像是做雙眼皮手術試圖讓外貌變得出眾,以及努力磨練文筆。
一個人追求成功的野心絕非壞事,有時這種心態反能擴大他的創造力,關鍵只是什麼時候該爭取,什麼時候懂放下罷了。
早早就曉得實力的重要性,亦舒很快就成名, 15 歲就被報刊編輯追著來學校邀稿,而高中畢業之後,她沒有進入大學,而是加入由金庸創辦的《明報》成為一名娛樂記者,一邊訪問明星,一邊受人訪問,無疑是寫作生涯的順利開端。
訪談大量明星,再加童年過得並不順利,亦舒的文字頗有一種戰士氣質,一個人使命活出自我的人格氣質,多是一種自覺孤獨的堆疊,她要用文字保護自己。
亦舒筆下的女主角,多數性情皆是捍衛自身尊嚴不遺餘力,又或拚盡全力去愛,死命追逐自我實現,縱然是崇尚物質世界的喜寶,說出「除非他的愛可以折現」的話語,底色又藏有對父權社會的嚴厲批判,同理女人追逐物質的無奈。
文字風格上,亦舒作品以其強烈、直接、逼真的筆觸著稱,屬大眾文學一派,反倒引起更多讀者共鳴,並具有長久流傳的價值。實際上,於事業成就,亦舒一直都是順風順水,她註定就是用文字鼓舞人心。
感情路途上,所有的拚命都是徒勞。
關係最講究順流而為,一個什麼都要努力的女戰士,除非看破,否則大抵都是折騰得滿身是傷。
亦舒的一生經歷三段感情。
她於 17 歲經常投稿《中國學生周報》,在報社結識出版社的主編兼畫家蔡浩泉,男方是難得一見的才子,亦舒對他一見鍾情,不懈展開追求,只可惜妹有情郎無意,蔡浩泉起初對她不理不睬。
一個人渴望向外部追逐自我價值,一旦習慣成自然,但凡有人不愛他,他不見得會去仔細思考自己發生什麼事,多半是你不愛我,我越要得到你,內在征服慾遠遠大過深愛。
在一次亦舒以自殺威脅,蔡浩泉決定嘗試和她交往,雙方陷入熱戀。
亦舒不顧父母反對,堅持和蔡浩泉結婚, 20 歲生下兒子蔡邊村。強扭的瓜不甜,才子佳人的婚姻僅維持短短三年,最後亦舒堅決離婚,獨生子交給蔡浩泉撫養,隨著前夫有了新戀情,亦舒為斷絕聯繫,索性連兒子的探視權都不要了。
亦舒向來就是只為自己的女人,熱火一旦澆滅,整個人陷入冰山,既是曼薇,也是萍姬。
年僅 20 出頭的亦舒,儘管經歷婚姻、生子和離婚,還是難掩對愛情的渴望。
離開蔡浩泉,亦舒因擔任娛樂記者的工作認識了邵氏男演員岳華。
一向主動的亦舒,不例外再度上演女追男戲碼。亦舒承認,她被岳華身上的好男人特質所吸引,說道:「每個人都知道,佔了岳華的便宜,不會有後顧之憂。岳華不抽煙不賭錢,不去舞廳,不亂花錢,他是個孝順的兒子,一個努力的演員,是個不錯的男朋友。」
即便與口中的「好人」岳華談戀愛,亦舒始終沒辦法控制情緒。
一次在報紙雜誌看到岳華與前女友鄭佩佩的過去,她憤怒剪毀丈夫衣物,更將刀子插在岳華睡的床上,正對著心口的位置。
亦舒的行為難以理解,岳華一直以包容態度對待。
直至某天鄭佩佩從美國寄來一封信,內容是生活瑣事,結果亦舒大發脾氣,將這封信公開在報紙雜誌上,岳華意識到亦舒的性格極度自我,自我到缺乏分寸感,失去對人的基本尊重,決定提出分手,即使亦舒下跪求情,仍無法扭轉岳華的選擇。
多年後岳華受訪:「我其實也不太知道,亦舒是否真正愛過我。」
感情是雙方的事情,不過當一個才氣縱橫的女人,面對才子跟好人,她依然能把外人眼中的好牌打得七零八落,亦舒終於明白是自身性格匱乏,底層信念的缺愛體質,讓她的情緒格外敏感,也具備攻擊性。
她坦率向大眾自省,「自愛者人恆愛之,如果一味狂戀,燃燒之後剩下一堆炭。」
亦舒明白我行我素的性子,無助情感關係,「現在比較有生活經驗,了解每對神仙眷屬大抵不會是天生的,雙方都要犧牲自我,付出無限忍耐,靠後天努力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