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奧斯卡最佳導演趙婷執導的漫威電影《Eternals》，有別其他超級英雄的「人類」世界觀，這次電影視角拉更高，來到「神界」的領域，敘述神明陪伴人類近 7000 年文明以來的愛慾情仇。
《Eternals》非典型漫威英雄電影
由趙婷解構的漫威神話：何謂內在永恆？
顧名思義，這是一部由趙婷進行解構的神話電影。
以神為名的作品不好拍，可是看完後，我很認同趙婷對「永恆」的思辨，《永恆族》不單單是主流打鬥、英雄聚集這麼簡單，其中還涉及對形上學、對宇宙本質的終極討論。
除李安的電影《少年 PI 的奇幻旅程》能做到將形上學在 3 小時內完美結合、留下餘韻之外；如今同是華人導演趙婷，早在電影《遊牧人生》裡幫人類探尋著「家」的依歸，這回來到《Eternals》，她也努力幫「神明」尋找屬於祂們的心之歸屬。
幫人類找存在意義已經夠困難，有的人類可以信仰神明，有的人類可以信仰工作、信仰酒精、信仰談戀愛，不過所幸我們生命有限，即便哪天失去信仰，越老越發感受失去的痛苦，死了也就塵歸塵土歸土。
然而，如若要幫神明「找存在意義」，不得不說，這就有些挑戰了。
神明是長生不老，而時間的永恆性，致使祂們會更加反覆檢視自身的存在價值，因此，趙婷無疑是透過神明的自我探索之旅，慢慢引導觀眾思索何謂「內在永恆」，畢竟如果找不到、很容易會陷入一種虛無。
長生不老的 Eternals
迫使祂們反覆思辨「存在」的意義
電影《Eternals》中，就有不少眾神「陷入內心虛無」的段落。
舉凡對談戀愛心生嚮往、卻被造物主（天神族）賦予的原廠設定所受限的小孩女神絲派特；因永魔症得知使命殘酷，卻始終不想忘卻人間美好記憶而反覆發病的聖娜；對人類經年殺戮感到厭倦與失望的諸克和費斯托斯。
伊卡利斯的角色更細膩，畢竟他早在千年前便知道真相，僅能壓抑自己對瑟西的深愛、對夥伴們隱瞞，內心忠誠又衝突地遵循著宇宙造物主的旨意。
時間的永恆性，使永恆族們不光對自己的付出成果感到無能為力、對永恆產生厭倦、不曉得自己千年來奉行的任務究竟意義何在，特別在最後，當他們發現己身任務根本毫無意義，可以想見對他們的衝擊感有多大。
如果將永恆族的內在衝突拉回到人類這邊，我們不也一樣嗎？
追溯「神話」的源頭
反映著人類對「未知」的恐懼，因此試圖解釋
人類，一直以來都有「存在焦慮」的問題。
當代知名神話學研究者、靈性大師喬瑟夫坎伯所著作的《神話的力量》（The Power of Myth），透過社會學、生物學、比較宗教學和歷史來研究印度、中國、基督、薩滿、希臘羅馬等宗教神話，他試圖找到這些神祇故事的「相似性」。
喬瑟夫坎伯發現，無論是基督教、印度教抑或是阿茲特克古文明等，經常出現像處女生子、英雄歷險、神明降世教人類農耕用火等相關故事，明明世界各地的人類都沒交集，卻編織出如此相似的神話體系。
對此，喬瑟夫坎伯得出一項結論：「神話是社會集體的夢，是公開的夢。」
神話的存在，信仰的辯證，全都是反映人類的存在焦慮。
用心理學榮格精神分析，這是「集體潛意識」，為什麼人類會有這樣的潛意識？在於我們恐懼未知，我們試圖想為世界上一些難以解釋的東西找答案，甚至直到現在，科學與科技的發生、太空競賽、心理分析，很多時候也是源自我們對「未知」的好奇或焦慮而深入探索。
無論理性的科技，抑或感性的神話，兩者狀似衝突，實則均象徵「人性」的最本質：我們就是喜歡找答案，什麼都要找，搞得不抓點什麼，不解釋些什麼，內心就會很不夠。
解決存在焦慮，就是體驗「你」這個人本身
有些領域，你確實可以越鑽研越深，最後還真給你悟出點什麼有邏輯的觀察與理論。
但是，我在趙婷的《Eternals》裡頭聽見的聲音卻是：有些事物，特別是宇宙真理、靈性形上觀，你是注定找不到答案，好吧，我別講的太絕對，在你「有生之年」不見得會有答案。
用老子的話來說，就是「道可道，非常道」，真正的道，你是說不出來，更遑論研究出來，哪怕你參透端倪，你可能還講不出來。
找不到答案怎麼辦？如果我和《Eternals》裡頭的眾神一樣失去方向、對一直以來所相信的事物或專業失去信心，我還能如何？趙婷通過永恆族首領艾賈克之口，提醒我們「找尋」沒有錯，但別再探索太遠大的事物，縮小一點，先觀照自己。
「永恆族」首領艾賈克當初告訴每位神祇：「祢們去過祢們自己的人生吧，如果到時候我們再相聚，我希望大家能告訴我，祢們找到了什麼。」
艾賈克的問句，無疑替整部電影定調：永恆的神族，祂們最終是如何平靜「自己」、如何擁有內在永恆？接著你發現答案有夠簡單、有夠難，就是去愛，無條件去愛。
這個愛的本質，不是控制、嫉妒、自怨自哀，而是愛你深愛的人，不挑惕，不多毛，縱然他身上有好多你看不慣的缺點，你依然愛著他、宛如初見，你接受他的缺點，並時時刻刻看見他的優點，接納這世界、這個人就是這樣子。
就像永恆族的神族，他們討厭人類的缺陷，但他們最終仍選擇深愛人類。
為何艾賈克會把拯救人類的任務交給瑟西？在於瑟西打從被創造、凝視著地球開始的七千年來，她就是無條件深愛人類，她和諸克、費斯托斯等神仙的轉折不同，瑟西始終對人類全然包容，一如她出生時的第一句話：
「一切都太美了，不是嗎？」
當你悟得「愛」的真意，就不在乎所謂有沒有答案，你被拋棄時不會感到憤怒，你會擁有深深的憂傷，但憂傷過後，你還是會選擇繼續保護那些深愛的人事物，畢竟你會感受到：
愛，這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直通永恆的過程，而這份愛的經歷，就是「內在永恆」的答案，而這可能也就是真正的神性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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