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大結局後，條通的酒店文化熱潮還不減。大家好奇的不外乎是：影集演的，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黑道鬧場是開店日常？小姐之間的恩怨情仇剪不斷、理還亂？
仔細想想，與其猜測，還不如乾脆去問現在還在林森北工作的媽媽桑比較快。
不必攢大把銀子、鼓起勇氣，才能推開日式酒吧的大門，條通文化的導覽遊程在《華燈》火起來以前早就行之有年。條通「臭俗仔媽媽桑」，也是《華燈初上》的顧問席耶娜，以及「高學歷媽媽桑」娜娜媽媽，累積在酒店工作經驗二十多年，她們讓昏暗的酒吧燈火通明，爽朗歡迎大家一探究竟。
跟著她們的腳步，穿梭在林森北五光十色的夜，媽媽桑是這樣說的：「《華燈》是真的拍得很棒，但有些東西，真的是我們工作現場不會發生的事。」
媽媽桑坐在櫃檯喝酒？跟小姐搶業績？
娜娜媽媽就說，很常看《華燈》的媽媽桑穿得漂漂亮亮、坐在櫃檯旁邊很優雅的喝酒，但這件事就營業觀點來看很不合理。
「影集應該是為了氣氛這樣拍，但酒是要賣給客人的東西，我們的業績，就是看今天晚上可以讓客人多開幾瓶酒，不可能自己開來喝！」
經營日式酒吧，大多是服務日本客人，在服務上所有禮節、細節一刻都不能鬆懈：一組客人坐定，就要端上相對應份量的熱毛巾招呼；客人剛掏出胸前的菸盒，小姐就已經笑臉盈盈地準備好打火機等待。
所以即使是坐在櫃台後面，媽媽桑也要眼觀四處，耳聽八方，同時關注小姐服務是否得體，也要看客人狀況是否盡興，做好「隨時出馬」的準備，根本沒有心情喝酒！
「經驗很重要，加上媽媽桑一定會是日文最溜、最會視『目色』的老鳥，有突發狀況就要在第一時間幫忙緩頰。」
用業務的邏輯就很好懂：大客戶就要請超級業務來服務，越重要、要求越多的客人，就更需要媽媽桑坐鎮。
「把客人招呼好、安頓好，也同時去關注對方的喜好跟類型，然後在對的時間點請適合的小姐過來陪他，」媽媽桑說：「我們哪需要跟小姐搶業績！店是我的，我們更希望小姐自己的手腕越來越好，才有時間專心經營店面。」
出店外之後，黃湯下肚的曖昧都是一場空？
還記得《華燈》裡楊謹華所飾演的蘇媽媽，曾前一晚跟客人喝酒，隔天還能神彩奕奕的到高爾夫球場報到陪打球。
「這是真的！」席耶娜媽媽說，以前下班收店大概是兩點，回到家梳洗完接近三點，但日本客人約六點球場集合。「我們幾個小姐就很勉強的起床到現場，還宿醉臉很腫。但有前輩是全妝、自己做有章魚小熱狗的便當，穿短裙很有朝氣的跟客人打招呼。是都不用睡喔！我真的辦不到，我佩服。」
從日本被外派來台的商務客，不太可能做一些「亂來」的事，白天的店外陪伴大多是吃飯、做一些休閒活動。但跟這些事業有成、打扮得體的日本人相處久了，是小姐也難免動情。「暈啊，哪次不暈！」
席耶娜媽媽笑說，想想看，日本企業已經幫你篩選過，眼前服務的客人在公司應該要有一定的表現，才有機會出差海外，都是黃金單身漢！聊出感情一點也不意外。所以小姐之間，因為「誰比較得哪個客人寵」的爭風吃醋就可以理解了。
「倒也不見得是在搶業績了，是人都希望自己是被偏心的那個吧？」
這個靠個人魅力、社交經驗的工作，除了要把自己打理好，能找到自己的特色、發揮自己的特色也各憑本事。
「當小姐這份工作，就是一直循環著，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充滿自信，但到工作現場發現今天晚上客人比較喜歡你同事那一型，自信被摧毀、陷入自我懷疑的過程。」
「可是你不能因為這樣就臭著臉工作，還是要陪笑、要繼續嘗試互動，那是外人很難想像的情緒勞動。」
做這行就是要很會喝，做這行就是「下海」？
小姐每天陪客人喝酒，酒量一定很好吧？席耶娜媽媽不止一次公開表示，她之所以會自嘲自己是「條通臭俗仔媽媽桑」（台語：膽小鬼），就是因為她很不會喝酒、很沒有酒膽。
「當小姐不見得要很會喝啊，我每天這樣上班，就超會閃酒。哎呀，方法有很多，跟旁邊的『少爺』串通好就好。」跟客人敬完酒，把酒含在嘴裡，不動聲色的吐進陶瓷茶杯，再請服務員「少爺」來換杯子；或是在桌底放一排空杯，直接偷天換日手上的酒杯也是一種方式。
「再不然就偷偷倒掉，我坐過的沙發、我走過的地毯常常都是濕的！」
從年輕就不愛喝酒的娜娜媽媽也說，她年輕就愛跑夜店，光是唱歌跳舞就很好玩，真的不用一起喝到爛醉才叫服務。「我很會講話、很會察言觀色，客人只跟我聊天也很開心。」
在日本早稻田大學唸過商學院，曾經以留學生的身份在銀座酒店工作的娜娜媽媽說，日本的風氣比較開放，他們認為「陪侍服務」跟「色情服務」是兩種不一樣的工作。因為過去做這行賺錢的速度比較快、工作時間又相對短，女同學之間會翻閱派遣雜誌，討論要不要去酒店打工看看。
「我的學歷讓我跟客人應對的方式、聊天內容都跟一般小姐不一樣，客人覺得很少見、很喜歡，就變成我的優勢。我自己也做得得心應手，從小姐當到媽媽桑，從來就不是逼不得已，這是我的選擇，我從來都不覺得這叫下海。」
所謂的「陪侍服務」，其實也不過是百工百業的其中一種樣態。就像娜娜媽媽說的：各行各業都有他的黑暗面，只是酒店工作一直都比較有神秘感，黑暗面也變得比較傳奇一些。
雖然《華燈》已經結局，但林森北的夜仍燈火通明，仍繼續照亮那些重複朝九晚五人生的寂寞靈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