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生活風格雜誌《Kinfolk》瞬間席捲了台北各大咖啡廳、選品店和網紅 IG,成了我們這個世代最耀眼的美學指標。
《Kinfolk》以人與人之間的連結為基礎,向外擴散至生活各個面向的品味,佈置精緻、大量留白且溫暖動人的視覺風格,短時間內便擄獲了全世界讀者的心,有的人追隨嚮往,有的人則譴責做作,但無論是正反評價,都證明了《Kinfolk》鮮明的辨識度與重要性。
然而,在《Kinfolk》勾勒的美好生活背後,是創辦人 Nathan Williams 與 Katie Searle 起伏跌宕的人生。真實的生活雖不若雜誌那般光鮮亮麗,但他們的故事卻散發著更深刻的光暈,即便那是由許多創傷的碎片一一拼起。
父母六歲離異,對信仰產生懷疑
Nathan 來自加拿大南方一個小鎮,Katie 則出身美國奧勒岡州。
Katie 的父母在她 6 歲時離異,後來母親和她的同志伴侶在一起,而父親也和新任妻子共組家庭。從小,Katie 就對自身家庭認同感到矛盾,她的父母都是耶穌基督後期聖徒教會(Church of Jesus Christ of Latter-day Saints)成員,在這支教派裡,同性戀和殺人的罪惡程度幾乎不相上下,Katie 無法理解為什麼身為同性戀的母親,也可以同時是一名虔誠教徒?他們能夠照著教會寫好的劇本,在死後與家人永遠幸福快樂地住在一起嗎?
Photo via: Honey Kennedy
懷著成長過程中的種種衝突與迷惑,Katie 逐漸長大。
她在夏威夷的楊百翰大學(Brigham Young University)遇見了 Nathan,兩人很快墜入愛河。Nathan 向 Katie 求婚前曾打電話給 Katie 的媽媽 Jill,告訴她他未來將成為一名醫生,保證會一生一世好好照顧 Katie。後來他在浪漫樹影下向 Katie 求婚,她答應了,當年她 20 歲。
《Kinfolk》一夕席捲全球,生活卻被重擔壓得喘不過氣
畢業後,Nathan 進入 Goldman Sachs,過起高薪金融菁英的生活。但是,Nathan 心底卻嚮往著另一種生活方式。大學時期,他便曾創辦一個名為「小小聚會指南」(A guide for small gathering)的部落格,在上面分享他和親朋好友們聚會的種種美好,後來竟慢慢累積了六萬多名追蹤者。
敢於作夢,行動力也很強的 Nathan,後來毅然決然辭去了金融業的工作,邀請 Katie 和一位朋友 Amanda Jane-Jones 全心投入《Kinfolk》雜誌的創辦,而 Katie 也無怨無悔地支持丈夫決定。
Photo via: New York Times
在《Elle》採訪 Katie 的文章中,Katie 表示,《Kinfolk》早期雜誌完全是「愛的勞動」,裡面全都是親朋好友們集結的心血,第一批雜誌也是在一位朋友家的客廳裡寄出。
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Kinfolk》鮮明的風格一夕席捲全球,接踵而來的是越來越多的工作業務,Katie 從編輯角色轉到管理,整個團隊後來也搬去了哥本哈根。
Photo via: New York Times
每一天,生活都被龐大的工作量壓得喘不過氣來,再加上 Katie 當時懷上第一胎,每天早上都很不舒服,那樣的日子讓她迷失自我,從未有機會思考自己到底要什麼,只是日夜沒命地向前奔跑。
接連喪子、離婚、再次懷孕,她成為單親媽媽回到老家
隨著《Kinfolk》成為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生活風格雜誌,Nathan 和 Katie 的人生卻進入了月球的黑暗面。
Katie 的第一胎是個男孩,她覺得他就像一個脆弱的小獅子,需要她的保護,便命名他為 Leo。沒想到,後來 Leo 被醫生診斷出患有先天性心臟缺陷,最後只好選擇人工流產。手術結束後,Katie 和 Nathan 抱了抱孩子冰冷的屍體,內心澎湃著說不出的痛苦。
Photo via: The Chalkboard Mag
沒想到,人生動盪並未在此暫緩,後來,Nathan 向 Katie 坦承他是同性戀,兩人隨後離婚,Katie 帶著 Leo 的骨灰罈從哥本哈根回到美國老家,當時她的肚裡是 Nathan 的第二個孩子,已有三個月大。
宗教父權思想,使她過去都將自己視為「照顧者」
經過離婚與喪子的打擊,Katie 不斷思考著自己究竟是誰。
她對《Elle》的記者坦承,因為成長過程中受到教會父權思考的影響,她一直視自己為一位「照顧者」,而這麼多年來,她總是無怨無悔地跟隨著 Nathan,卻從未想過自己要的是什麼,就連《Kinfolk》,多半也是 Nathan 的夢想多過她的。「我百分之百有共同依存症(Codependency,一種不健康的相互依賴性),而我認為很大一部份原因是來自教會的教育。」Katie 說。
Photo via: The Chalkboard Mag
回到老家後,Katie 在母親家的附近,買下了一棟房子,作為她人生的新落腳處,以獨立顧問為業。她在房子裡設置了 Leo 的靈壇,上面放了印有他手印腳印的紙,一個小小的藍色針織衣,還有一隻獅子玩偶。
新家庭的希望,在一場車禍中破碎
女兒 Vi 出生了,Katie 母女三代開始編織穩定而幸福的生活。在女兒 Vi 的兩歲生日後,Katie 和一位叫 Joe Ensign-Lewis 的男人墜入愛河。Joe 和 Nathan 是很不一樣的男人,Nathan 沈靜內斂,Joe 則是那種有「哥們」性格的男人,喜歡打電動、吃垃圾食物,而且從來沒聽過《Kinfolk》。他召喚出 Katie 內心的孩子。
女兒健康長大,母親在旁陪伴,新的戀情萌芽滋長,正當 Katie 以為將要邁入人生新的篇章,要與 Joe 共組家庭之際,上天又開了一個大玩笑。
Photo via: GoFundMe
Joe 在搬入將與 Katie 一起生活的新家路上,被一輛車直直撞上,當場殞命。
他們最後一次吵架,吵的是新家應該要放哪一個沙發,但是一場車禍,卻讓「家」的希望再次粉碎。
咀嚼傷痛的方式
Joe 死後,Katie 花了很長的時間咀嚼哀傷。好幾個月她不敢開車,只能由媽媽載女兒去上學;她在身上留下刺青,刻下了代表 Joe 的 “J“。曾經,Katie 在外人面前總想保持一種正能量,一種人生充滿希望的論調,但後來她決定面對真實的心情,不再掩藏真正的情緒,於是曾是「好好學生」型、害怕權威、從不罵髒話的她,在經歷生命波折後終於懂得適時咒罵發洩;她和女兒一起對著天空大吼大叫;她和媽媽一起到 Rage Room 爽爽快快地摔東西。她漸漸開始懂得如何不畏他人眼光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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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自己支離破碎,卻又非常完整。」
Katie 人生看似經歷大風大浪,但這些事情發生時,她不過 30 歲上下。
然而,即便接連經歷了生命的失落與挑戰,即使內心有一塊難以消去的悲傷,Katie 仍然一步一步,繼續努力地活下去。
她說,我們人不過都是在傷痛中,學著如何走出下一步而已。
Photo via: Wolf Eyebrows
「我覺得自己支離破碎,但是又非常完整。」Katie 在《Elle》訪問中說,「我身上有很大的一塊失落了,但是我卻找到了一部份的我。我非常感激,同時也感到被掠奪了好多。」
或許這才是生命真正的樣貌吧。傷痛與幸福共存,絕望與希望交替,這些,我們或許在《Kinfolk》整潔完美的圖片上看不到,卻在各自的人生軌跡中深刻體會。
《Kinfolk》給我們的,是美好生活的想像,而真實的人生教我們的,是在毀滅後如何重建的勇氣,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美,一個在紙頁上感受,另一個用真實的生命血肉去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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