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在台灣大爆發,連帶影響了許多產業的生計,其中也包括八大行業。
萬華群聚、茶室小姐、人與人的接觸,這些關鍵字引發了社會大眾的激烈討論,有人對八大猛力攻擊,有人卻提出不同意見,而這些討論反映的,不只是當今台灣疫情的危機,更是過去早已潛在的諸多問題。
酒店關門之後,原本的八大從業人士,現在都在做些什麼呢?我們線上訪問酒店男公關與娛樂經紀人朱智德(綽號:德德),請他分享疫情前後的日常變化:
(以下「A」代表 A Day Magazine,「德」代表朱智德)
男公關的工作實況
光有顏質還不夠,年輕女孩的檯反而難坐
進入八大後,智德發現男公關們長得好看只是基本,要在這行吃得久,沒有一點內涵才藝或應對進退的分寸,是很困難的。
店裡客群的年齡層偏大,四十以上的較多,其中許多人不是曾經做過八大,就是目前正是八大從業,當然,也有貴婦型客人,總之就是口袋裡有錢的人。
與這樣見過世面的客人交手,沒有一點社交手腕很容易就會被淘汰。
智德記得就曾見過不懂得喝酒的「菜鳥」弟弟,一不小心就喝個爛醉,甚至還吐在客人身上,「其實對男公關來說,喝酒真的很痛苦。酒量就等於我們的血量,喝到不行的話就沒辦法工作了。」智德搖搖頭說。
不過在熟女貴婦的客群之外,也有二、三十歲的年輕女生會踏進男公關酒店尋歡,大部分人或許以為坐年輕妹子的檯很爽,不過智德卻說,就經驗看來,這種類型反而很麻煩。
「很多本身就是酒店女公關,她們可能剛下班來發洩的,所以你的尊嚴啦什麼的都會被踐踏,有的還會教訓你說應該怎麼坐檯才對(反轉男性說教的部分 XD),而且坐完她們也不見得會給錢。」智德苦笑,「很多女公關會仗著自己做這行的經驗比較多,覺得是她在教育你,為什麼還要給錢?而且講白了年齡條件也差不多,她們會感覺就沒必要花錢。」
平時,智德常會在臉書上分享工作實況,喝酒、聊天、玩遊戲,公關酒客們熱鬧成一團,我很好奇,這場人間遊戲的最終目標,是陪伴的過程,還是床上的溫存呢?
智德除了男公關身份外,也身兼女公關酒店的娛樂經紀人工作,就他兩方對比觀察,他認為上酒店的客人,多半是想要喝酒聊天玩樂有人陪,或是追求一種戀愛感,「不過生理女去男公關的酒店,想要性交易的倒是比較少,講白了來做男公關的人通常是缺錢,不是缺妹,」智德說,「但生理男去女公關的酒店,想性交易的可能就比較多。」
娛樂經紀人的日常
開發小姐、幫人打分數
在西門町、信義區等鬧區路上,有時候會遇見打扮時髦的男人上前搭訕,聊了之後才知道,原來他們正在出任務,到街上來開發潛在的小姐。
對智德來說,這也是他作為酒店娛樂經紀人的工作日常。
「開發小姐以路上為主,網路為輔。路上看的也有一定的標準,例如身高要是 158-170cm,體重 40 幾這樣。」智德說。
現在酒店的審美標準是什麼呢?智德說,其實與主流審美觀幾乎是平行的。
「首先一定先看身材跟身高。一定要瘦,身高不能太矮也不能太高,不然可能帶給客人壓迫感。下半身一定要是瘦的,腿要細、屁股不能太大,就我觀察滿可惜的是很多人是上半身瘦、下班身胖。胸部的話大有加分,但不是必要的。」智德一一細數。
「臉的話,越精緻越可愛越好。聲音則是一點都不重要。一開始開發時,個性內在也沒那麼重要,但是想在這行做得久,那麼談吐啦、社交能力啦可能都得比較好才能賺到多點錢,像很多酒店紅牌都不是最好看的,而是社交手腕最好的。」
在路上物色小姐時,智德身上都會帶著打分數的工具,這些數字最終會成為店家選人的參考,將各色小姐一一發派到城市四處,面對不同社經階級與個人素質的客人。
高級一點的去便服店、招待所,較低的就去制服店、按摩店。除此之外,店家有時也會以風格細分,例如東區店家偏好氣質型的,林森北喜歡 8+9 (註:從八家將的台語諧音(pat-ka-tsiòng),但通常並非指真正的八家將,而是指小屁孩或白目)一點的。
酒店審美觀底下的審美焦慮
智德坦言,打分數是他最不喜歡的一環,「這種做法就是『物化』別人。將心比心,我自己走在路上也不希望被人打分數,感覺會被冒犯。」智德說,「如康德說的『人即目的』,不管任何時候我們在道德上都不應該把人當作工具啊。不過說回來,沒辦法這行畢竟就是死異男死異女在經營的。」
主流審美的世界,給予女性極大的外貌焦慮,近年整形、隆乳、抽脂等醫美手術盛行,一整個世代的標準網紅臉在網路上崛起,姣好容貌背後,卻是焦慮不安的心。
這樣的情形,在酒店如出一徹。
「我覺得這種審美對一些小姐會有不良影響,像是你說的,外貌焦慮或是過度整形等等。」智德說,「酒店審美就希望符合『主流』,不過像我個人就很喜歡短髮的啊!所以我給分數只會給兩種,一種是好到不用面試就能夠上最好的店,一種則是面試之後才會見分曉的。」
疫情底下,八大從業人員的甘苦
新冠肺炎肆虐,疫情在台灣快速竄起,其中萬華災情慘重,阿公店成為社會大眾的眾矢之的,而後來隨著防疫禁令發佈,八大行業裡外受創。
疫情之下,智德回歸居家日常,幾乎天天待在家看書、看影片、寫東西。「疫情這時候就會開始想要怎麼回到學術圈,或是社運圈和政治圈,但這不好像不是一般八大圈會有的改變,拿我當範本肯定會有很大的樣本偏誤。」智德說。
的確,不是每個八大從業人員都和他一樣,能從一個圈子輕易地跳到另一個圈子,智德是以「學術眼光」在看待這個世界,他人卻是以「賺錢養家」的需求身在其中。
智德表示,疫情下很多同事「都掛了」,沒收入的大有人在,有存錢的小姐們就廢在家裡,被逼急的就上岸去找別的工作。
「大部分的八大人都沒什麼學歷和專長(很多連高中畢業都沒有),就算跳去做其他工作,也很難找到薪水好的工作,沒辦法像做八大時有這麼多收入。應該會有很多人很難適應的部分。」智德說。
經歷疫情後,對於性工作合法化的反思
然而,在八大關門底下,仍存在著許多隱憂,例如小姐從北部竄逃南部,提高傳染的風險。
一個亂象表面下,往往存在著錯綜複雜的問題,必須小心爬梳,而非一昧獵巫。
對智德來說,他認為長久解決問題的方式,首先是社會大眾對性的污名化要先除魅,再來就是性工作應該合法化。
「現在酒店停業,很多人為了生計可能被迫去私接性交易或應召站,這樣反而讓人鋌而走險,不是熟客的話也可能增加染疫風險。性工作合法的話,政府才能管理,而實際上做好管理,八大或許也不會成為防疫破口。反而因為現在非法情況,大家躲躲藏藏,沒辦法好好管理,衍生出很多風險。」
智德說,「像我的經紀公司的店家雖然得關門,但仍讓願意出任務(做 S)的小姐留在辦公室、繼續工作,可能會有的問題就是是不是有原先沒有接 S 的小姐,因為必須要有收入,所以被迫過來做 S,我想這是有可能的。」
採訪後記
台灣疫情解封一再延後,回歸正常日子依然遙遙無期。
智德計劃未來出版一本專書,以本身學識背景去梳理這些年在八大做的田野調查,為八大勞工爭取權益,換來一個公平而安全的工作環境,而這在我看來,背後是「有情」的。
疫情下,智德沒了工作,過去開發過的小姐反而反過來幫忙他,有的找他去做博弈,有的請他當直播的經紀。而智德也感嘆,疫情發生後最遺憾的,是曾經相處過的同行都四散了,其中有的人走了可能就再也聯絡不到。
「等疫情後回來上班,可能會發現很多朋友都不見了,難免會有些落寞吧。」智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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