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的台灣,跟我們想像的很不一樣。
當時的人會在祭典上獻祭兩千個嬰兒,劊子手能用受刑者的屍體開肉舖,台灣妻子在社會上被視為奴隸。這些台灣黑歷史,你都知道嗎?
相信有歷史常識的人很快就能識破這些謊言。不過在18 世紀,許多歐洲的上流社會知識份子都對這些論點深信不疑,更對編造這些故事的作者撒瑪納札(George Psalmanazar)崇拜不已。
撒瑪納札三百年前出生在法國,是個名符其實的「幻謊者」(為了獲取利益,強迫性說謊的行為,通常與其他人格偏差症狀一起出現)。為了贏得當時的社會尊重並獲取各種免費資源,他用成篇謊話編織出光鮮亮麗的個人形象,把知識份子們全騙得團團轉。而他最為人所知的詐騙傑作,或許就是他寫的那本《福爾摩啥》了吧。
為了晉升上流社會,他捏造一整部福爾摩沙誌
為了擠進上流社會,接受知識份子崇拜,撒瑪納札決定要寫出一本民族誌專書,替自己掙得一個留名青史。
對當時 17、18 世紀的歐洲人而言,日本、中國、台灣等遠東地區仍帶有濃厚的神秘異國色彩,再加上當時社會知識份子繁多,沙龍文化興盛,撒瑪納札抓準了歐洲人對獵奇事物、冒險精神與知識辯論的喜好,選中了「福爾摩沙」這個大部分人聽過名字,卻不清楚真實風土民情的地方,洋洋灑灑寫成了一本《福爾摩啥》(An Historical and Geographical Description of Formosa, an Island subject to the Emperor of Japan,現中譯書名為《福爾摩沙變形記》)。
在這本書中,撒瑪納札不僅表示自己是福爾摩沙原住民,還虛構出一整套包含 20 個字母的「福爾摩沙語」以及一本福爾摩沙人崇信的教典《甲爾哈巴底翁德》(Jarhabadiond),裡面的內容,無不讓現代讀者看了無奈大笑。
↑ 福爾摩沙字母
自稱是福爾摩沙原住民的法國男子
在《福爾摩啥》中,撒瑪納札多管齊下刻劃出一整個福爾摩沙面貌,從歷史宗教寫到風俗民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是內容全是瞎掰。
地理方面,撒瑪納札首先表示福爾摩沙有五個島,但從地圖上前後對照,會發現他很可能是錯把澎湖當台灣。歷史方面,他寫到福爾摩沙曾被韃靼軍隊入侵,而日本政府為了備戰,還下令軍人藏入由大象駝載的轎籠裡,整個事件宛如特洛伊木馬屠城記。
另外,為了增加可信度,撒瑪納札不僅強調這些史實在福島史書上均有記載,還在世的福島人仍記憶猶新,更扯說他爸二十幾歲時就親身經歷過這些大事,現在已經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了。
對基督徒懷抱仇恨的福島人
宗教方面,撒瑪納札寫說福島人普遍信奉拜偶教,對基督教懷抱強烈的排斥敵意,島內更有法律嚴正規定,不得任意允許基督徒登島上岸,而測試對方是否是基督徒的方式,就是要求他踐踏十字架。
↑ 福爾摩沙的獻祭祭壇
而對於那些轉信拜偶教的人,政府不僅會寬容以待,甚至還會發給津貼補助生活。有趣的是,撒瑪納札在《福爾摩啥》全書結尾寫到,「蒙全能仁慈上帝之聖靈之感召,我已遠離異教、錯誤、迷信,沐於上帝與其聖子救主耶穌之啟示。願萬物眾生永世讚美上帝之榮耀。阿門。」
一方面為了建立可信度,自稱自己是台灣本土居民,一方面又為了得到歐洲人的歡迎,表示自己已經「遠離異教」,整個作法八面玲瓏,面面俱到。
荒誕不經的福島風土民情
撒瑪納札筆下的福島風土民情也很精彩:據他所說,福島人會在祭祀活動中取兩萬個九歲以下男童的心臟做獻祭,而為了讓人口不至於失衡,福島行一夫多妻制,男人做過財力調查後即可娶回多名妻子 ; 福島的劊子手在行刑完可以把屍體大卸八塊,帶回家開肉舖販賣 ; 福島人能從衣著看出身分地位,王族貴冑穿金戴銀,平民百姓則赤身裸體,只用一塊金屬片遮住私處......
↑ 福爾摩沙喪禮
↑ 福爾摩沙人
撒瑪納札在解釋這些福島人的習俗時,常會引用他捏造的教典《甲爾哈巴底翁德》,而且這部教典裡的全能大神還很巧的是跟他同名的撒瑪納札大神(這樣的一神論,與他說福島人信仰拜偶教的事實衝突),全書閱畢,雖然被他的大言不慚與捏造史實冒犯,但也不得不讚嘆於他天花亂墜的功力。
↑ 薩爾納札畫的福爾摩沙人
撒瑪納札的《福爾摩啥》基本上是東拼西湊寫出來的,裡面有基督教文化的影響,有阿茲特克與印加文化的影子,還有許多歐洲人對東方的片面理解與想像。自我中心的出發點,強化了西方讀者對東方野蠻、落後、兇殘的印象,卻也因此而廣受歡迎。
雖然撒瑪納札當時憑這本書成為知識圈大紅人,甚至還辦了許多講座,用福爾摩沙文翻譯文本。但期間卻也不乏批評者持續提出質疑,一個謊包覆另一個謊,最終紙包不住火,後來撒瑪納札終於坦承自己整本書全是捏造,知識圈驚愕震怒,將他從圈子裡轟了出去。
撒瑪納札晚年時寫了一本自傳,裡面依舊沒有透露他的真名(撒瑪納札是他的化名。這個名字和他創造的其他名字一樣,都是用複雜來營造一種異國權威形象),也沒人真正知道他真正的身世。最後他洗心革面重回教會,1763 年在倫敦過世。
參考資料:《福爾摩沙變形記》, George Psalmanazar
Photo via : The Public Domain Review, The Atlantic
Cover via : The Public Domain Review, The Atlan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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