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晚上到朋友 H 家小坐，推開她家鐵門，馬上就看到她一如往常歪斜在電視機前，旁邊茶几上擺了幾包樓下剛炸上來的鹹酥雞，空氣瀰漫著一股鹹鹹的、辣辣的、油油的味道，是我們所熟悉的糜爛夜晚氣味。她頭也不抬和我打了聲招呼，眼睛直盯著電視螢幕，我在她身邊挪動著坐下，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她竟然在看健康節目。
電視上，主持人與醫師們口沫橫飛地數落著現代人的不良生活習慣，並大力推薦著魚油 Omega 3 的種種好處，螢幕外的 H 和我邊看邊大口嚼著酥脆的鹽酥雞，肉汁與油汁香噴噴地溢了滿口。整包炸物見底後，H 打了個充盈著大蒜氣息的飽嗝，若有所思地說，「欸，我們是不是應該也要去買個魚油？」
此情此景，讓我哭笑不得。
年輕人的「口頭式養生」
年近三十，已經能感受到體力不如以往。過去我能連喝兩天兩夜，喝到斷片再醒來然後再喝到斷片，第三天早上卻只要吃個班尼迪克蛋配大杯冰美式，就能浴火重生。
現在？連一杯調酒都不敢亂喝，深怕被生活鞭打的身體會負荷不了，隔天得花上一整天在宿醉頭痛與厭世之間懺悔，得不償失。酒戒了，煙戒了，戒了好多東西，連帶連生活中的種種刺激都戒除了。現在唯一能滿足內心惡魔的嗜好，只剩下深夜追劇與下班後的宵夜了。
年齡漸長的我們，雖然體認到體力大不如前，卻也還沒有積極養生的動力，於是就進入了荒誕的「口頭式養生」階段，養生是精神式的、幻想式的，卻從來不是實質式的。
例如 H，最喜歡邊看健康節目邊吃宵夜，好像跟著醫師們罵罵現代人，講講蔬果運動的好，道德上就比常人高了一階，亂吃東西的罪惡感也削了一層。
又例如喜愛轉發健康文的朋友 L，老是發一些「大腸癌年輕化！現代人的五大惡習」之類的文章過來，但大夥出去聚餐，也不見他推託節制過，照樣燒肉、酒精一樣一樣吞下肚。
又或是常告誡我們要多吃蔬菜的好友 M，一直以為她是我們這群最有出息的一位，沒想到有次到她家作客，見她料理青菜的方式不是高油就是高鹽，這才暗自竊喜原來我們終究都是一樣。
最後再講一個朋友 K，IG 上追蹤了一大堆健身網紅，按讚按得很勤，影片也存了很多，常發照片來讚嘆某人的腿練得真結實，另一個人的腹肌又練得多完美，她說把自己浸淫在 Role Models 訊息之間也會激勵自己向上，要我們也多追蹤一些，但老實說，她全身上下的肌肉，還是和一年前一樣鬆弛。
是該督促自己脫離「口頭式養生」的時候了嗎？是該停止吃完鹽酥雞後吞維他命 B 群或魚油這種自欺欺人行為的時候了嗎？是該把腦中備而不用的康健知識付諸行動的時候了嗎？
人往往是在生病之後才大徹大悟，只是到了那個時候不免有點太晚。或許是時候開始一步一步實踐，化口頭為實質，否則再多的 Omega 3、薑黃、巴西莓果碗，可能都是心理安慰成分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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