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朋友 H，高中時期就認識，感情非常要好，直到現在大學都畢業幾年了，依舊保持固定聯繫。她是一個才華洋溢、溫柔體貼，而且非常聰明的人，但同時，她也長期受到憂鬱與自殺傾向困擾。
上個禮拜她傳訊息給我，氣急敗壞講著工作上的爛人爛事，接著話鋒一轉，回復到她平常那種解離淡漠口吻，說，「反正人生也沒什麼意義。我計畫就再多活 10 年就好。」
高中的時候，她原本打算活的歲數，比現在還要長一點。
我一直很擔心她，我很喜歡這個人，卻又害怕要是有一天她真的付諸行動，被留在身後的我又會經歷何等衝擊？一直以來我都練習著如何和她相處，參考了許多專家們的建議，理出以下幾句絕對別和有自殺傾向的人說的話：
「你只是希望別人注意你吧。」
整天聽一個人講自殺，但又沒有馬上去自殺，你應該會下意識覺得對方只是在嘴砲，想吸引別人的注意而已吧？其實，很多真的自殺的人並不會馬上說馬上做，而是會醞釀一陣子後才去實行。
或許他們的確希望受到關注，但這只代表他們在向你「求救」，畢竟，誰會希望是用這麼負面的方式去吸引注意力？告訴他們「你只是希望別人注意你吧。」，不僅粗暴否定他們的感受，更加深了沒人在乎的孤獨感。
「真的會自殺的人才不會一直講，早就直接做了。」
很多嚷著要自殺的人最後都活得好好的，但也有很多老講著自殺的人，最後就真的自盡了。
作為一個朋友，我們要做的就是關注對方的言行改變，釋放關心並鼓勵他們尋求專業幫助，不必去暗示他們是「在騙人」，不然有的人還有可能就為了向你證明他不是個「騙子」，進而真的去傷害自己。我想，沒有人能去承擔這麼大的責任。
「你應該去看醫生。」
這句話的立意雖然是正確良好的，但依舊要注意當下的情境。
有的時候，對方確實知道自己需要專業幫助，但就是因為某些原因而不想找醫生談。如果他向你敞開心胸，代表現在他希望能得到你的關注，雖然你不是專業醫師，但依舊可以展現你的關心，陪伴對方，聽他說話，而不是冷冷地丟出一句：「我不是醫生，你應該去找專業的。」
稍微等到時機成熟了，再鼓勵對方尋求專業幫助，才不會讓他覺得你根本不在乎。
「跟別人比起來，你已經很幸福了。」
拿苦痛去衡量苦痛，是過於天真的邏輯。就像疼痛一樣，每個人的耐受感知程度不一樣，你認為客觀上來說，住在有冷氣有熱水的公寓的朋友，遠比那些活在落後地區沒水沒電的人還要「幸福」，但主觀上來說，那些孑然一身的人，整體心理狀態還有可能比你得憂鬱症的朋友還好。像這樣無端比較的話，就別說了。
「你都不知道大家有多愛你嗎？」
這句話底下的意涵，其實是：「別辜負大家對你的關心，不然妳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
但事實是，我們的生命只屬於我們自己，你就算再愛一個人，對方都沒有義務要因為你的愛而承受生命上的責任。
許多憂鬱的人的確會為了親友而多「忍受」活長一點的時間，但這並未減輕他們的痛苦，對他們說「你都不知道大家有多愛你嗎？」或「自殺是很自私的」一類的話，反而還會讓他們覺得自己是身邊親友的心理負擔，而他們已經厭倦了當別人的負擔。
「你再說要自殺，我就要打給警察了。」
這句話不僅像「大人」在「小朋友」不乖時給出的威脅，更像是把「自殺」當成一件十惡不赦的「犯罪」，讓有自殺傾向的親友覺得你「背叛他」，更嚴重的甚至會引起恐懼，促成激烈行為的發生。
我曾和朋友 H 談論過很多事情，聰明如她，能清清楚楚地了解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脈絡，卻怎樣就是無法改變自己的感受，如她所說：「這深植在我的性格裡。」
很少人會因為單一事件而出現自殺傾向，往往都是從小到大人生中許多事情疊加而成。作為他們的親友，不要去輕視懷疑他們的感受，不要提供那些天真樂觀的「正能量」喊話，不必認為自己有責任去「解決」他們的人生問題，更不需要去和他們辯論生命哲學一類事情。
我們所能做的，或許就是陪伴他們身邊，認真聽他們說話，並在適當的時機鼓勵他們尋求專業協助。
Art Design: Ali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