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的一個人 N,很愛在社群上發一些看起來很悲傷負面的動態,像是「今天又覺得自己無路可走」或是「為什麼一切都那麼難」。每次她發這些動態,我和其他朋友都會立刻關心,傳訊息問她怎麼了。但後來我漸漸發現整件事有些奇怪,N的悲傷似乎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每一次她一發完悲傷動態,大家關心過她後,她馬上又突然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發生活照、玩樂笑鬧。當然我也知道,很多時候一個人內在外在的感覺不一定同步,但是N的反差,真的劇烈到讓人困惑。
直到後來一次,N和男友吵架,瀕臨分手,我們在咖啡廳聊天,她用手機發了一則動態,是一個她在哭的模糊影片。我抬頭看N,發現她面無表情在滑手機,那個哭泣影片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拍的。我問她怎麼會發這個動態?N聳聳肩說,「就給我男友看啊,我要讓他有罪惡感。」不知道為什麼,N的這番話,讓我覺得渾身發冷。
表演悲傷的 "Sadbait" 行為,
不僅引人注意,又是網路商機
這幾年,社群上興起一種叫做 "Sadbait" 的內容。Sadbait,直翻是「悲傷誘餌」,就是故意製造悲傷、憂鬱情緒的內容,激起觀眾的強烈情緒反應,吸引關注與互動。
在社群時代,只要你的內容可以讓人「有感覺」,無論那感覺是暖心、刺激、安慰,還是憤怒、尷尬或悲傷,就能夠吸引一群觀眾。也因此,很多內容創作者食髓知味,精心安排情緒性內容餵給演算法。例如網路上一些很紅的 Sadbait 內容,包括一個旁白聲音說著「我正經歷此生最讓人崩潰的一次分手」影片,畫面裡,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坐在凌亂的床上,不斷大聲哭叫並抖動身體,讓人感到驚心又悲傷。但很多網友就調侃,所以她是先冷靜把手機在床頭架好,然後數到三開錄才開始在那邊又叫又抖的嗎?
@olima_omega Going Thru a Bad Break Up 😰 Don’t forget to set up tripod & film it 🎥😅👍🏿 #BreakUp #Heartbreak #Relationship #Filming
悲傷本身很正常,但「表演悲傷」就讓人有點不解了。
不過,Sadbait 明顯受到歡迎且相當成功,很多觀眾看到這樣的內容,情緒被挑動,留言轉發分享,TikTok 此類內容動輒百萬次觀看,許多專門創作 Sadbait 內容的創作者也因此而爆紅致富。
@cunggirrrrr Life After Breakup emg berat banget malam mikirin gimna cara nya hidup esok hari biar ga ingat dia truss tapi hidup terus berjalan kan girl? ayoo lawan semua rasa itu sampai sakit mu sembuh dengan sendiri nya semangatt ingat sutu hari kita akan dirayakan jangan menyerah masih banyak orang” baik di dunia ini yang ingin melihat mu tersenyum terutama ibu dan ayah muu, dunia ga selalu tentang cintaa💖 #lifeafterbreakup #berandafypシ #berandatiktok #fypage #CapCut #CapCut
勾起悲傷的 Sadbait 內容,
是觀眾宣泄感情的一種管道
有人看 Sadbait 內容,很快就直覺「太演」,直接滑掉。但也有人很容易被 Sadbait 吸引,甚至替 Sadbait 內容的真誠性護航與合理化,原因很可能是觀眾本身有一些心理需要。根據 BBC 一篇 'Sadbait': Why algorithms, audiences and creators love to cry online 報導,一名資訊研究人員 Nina Lutz 說,Sadbait 影片不只挑動情緒,還提供一個讓人們探索自身情緒的空間。
@lewissaunderson38 GF broke up with me 4 days before Christmas 💔 #soulmate #relatable #onlylove #onlylovecanhurtlikethis #newchapter #sad #sadstory #sadtok #hurtfeelings #moveon #fyp #foryoupage #fypシ #fypシ゚viral #xcyzba #tears #love #pain #paintok #tiktok #viraltiktok #explore #breakup #heartbreak #heartbroken #goodbye #christmas
♬ Only Love Can Hurt Like This (Slowed Down Version) - Paloma Faith
「我認為,觀眾的反應並非針對內容本身,」Lutz 說,「而是這些內容為擁有共同興趣和經歷的人提供了一個聚集的場域。」
例如在 TikTok 上,某個 AI 生成的哭泣兒童照片底下,就有一堆人在留言區分享他們生活中的真實問題,鉅細靡遺到讓人咋舌。Lutz 分享:「我看到了關於性侵、流產、小兒麻痺、墮胎、失去兄弟姐妹或子女的痛苦,還有深刻的孤獨與信仰危機的討論。這些沉重又悲傷的內容,有時逼得我不得不離開電腦喘口氣。」
許多人在現實中找不到出口,於是在 Sadbait 內容與留言區裡宣洩情緒,尋求安慰,也是一種排解的管道。
朋友要 Sadbait 是她的自由,
然而這種不真誠卻讓我忍不住疏遠
當情緒的展示不再真實,而是變得像一場情緒勒索或情感操控的「演出」時,即便原始的情緒可能是真的,但後續處理情緒的方法,不免讓人覺得幼稚不真誠。
就像越認識N,越發現她氾濫浮誇的悲傷貼文,其實是一種刷存在感與博取關注的方式,還有幾次N和身邊人意見不合,也是大發 sadbait,模糊焦點,企圖引發同情心,操縱言論的風向,身邊很多朋友後來都對N的行為感到疲累,再也無法為N持續提供情緒價值。
我認為一個人要做什麼,是他的自由,但他身邊的人,也有自由選擇要怎麼反應。對我來說,N是一個太不成熟且不真誠的人,到了一個讓我覺得有些不安的程度,於是後來也慢慢疏遠了。畢竟誰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和她出現什麼磨擦,她又會用 sadbait 把我塑造成什麼樣的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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