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的最後幾天,我和最好的朋友絕交了。
邁向絕交的過程,其實是漸進式的,種子其實早在好幾年前就種下。從客觀條件來說,我的生活過的比這個朋友F還要順遂。F和原生家庭關係很差,有很嚴重的受害者情結,大學時,就常對我抱怨「我父母沒經我同意就把我生下來」,心底認為這個世界是「欠她的」。入社會後,F沒辦法用要求父母的態度去要求朋友、同事或伴侶,她的不講理與高要求,嚇跑了非常多的人。得不到她要的,她開始變得自怨自艾與憤世嫉俗,覺得自己好可憐,工作一個換過一個,最後只能在家接案(因為無法融入辦公室團體生活),身邊除了我之外,一個朋友也沒有。
我雖然很久以前就注意到F的問題,但是因為認識得很早,而且也一起經歷過很多快樂的時光,所以我在她身邊留下來,並且認為我可以陪她、幫她,沒想到就是這個「幫助」的心態,成為我們友誼撕裂的一大原因。
朋友收入不穩,我請客吃飯
或許我的聖母病真的很嚴重
F接案維生,收入很不穩定,有時候我們約出去吃飯,如果總金額不太貴,我就會提議這一餐我請客。F偶爾和我借錢,我也二話不說轉帳。
F每一次情緒崩潰,我都陪她聊天到早上,在網路上如果看到什麼與她的問題相似的心理文章,我也會順手分享給她,平常也三不五時傳訊息確認她的狀況,並總是小心確認自己的語氣沒有任何居高臨下的「幫助者」姿態。
當時的我很天真的希望,F在我的小小幫助和陪伴下,至少可以在這世上不感到那麼的孤立無望。或許從外人眼光來看,我根本就是聖母病與濫好人的集大成,但是當時我的,真心的希望F可以早日脫離泥濘。
友情幫忙變成理所當然,
朋友甚至開始對我惡意嘲諷
讓我出乎意料的是,我發現,無論我怎麼幫,F的狀況都不會改善,甚至還有變本加厲的趨勢。
到後來,出去吃飯,我沒付錢,F就臉垮。
F想要請我幫她做什麼事,再也不用基本禮貌用語,而是直接用命令語氣使喚。有一次我拒絕了,她竟然諷刺回我:「妳不是什麼都會嗎?」
後來F的惡意變得越來越明顯,對我說話十句有八句都在諷刺,明示或暗示:「妳不是很行?」「這次妳沒轍了喔?」「哈哈哈妳怎麼連這個都不會」「妳怎麼會這樣想/做?妳好奇怪喔!」
一開始,我認為F狀態不好,所以口出惡言,因此我忍著。後來我受不了了,和F說出我的不滿和不舒服,兩人吵過幾次架,冷戰了幾個月,但後來又莫名其妙重新連絡上。但是這樣反覆割傷癒合又割傷的關係,實在是太折磨人了。今年跨年前,我們因為訂民宿的事情大吵一架,這一次,我決定真的夠了,和她說:「我們絕交吧。」然後在所有社群媒體封鎖了她。
幫忙者與被幫者的不平衡關係,
激發「受助者惡意」
很後來我才知道,有一種心態叫做「受助者惡意」。
有時候你的幫忙,並不會讓受助方產生感激、快樂或滿足之情,反而會因為自己的「需要被幫助」,而被挑起自卑、不安和相對剝奪感,因而產生嫉妒與惡意。
「幫」這個動作看似簡單,但其實它本身已經暗示了「一上一下」的權力關係,「幫人」的人比較強大,資源比較多,「被幫」的在某方面比較弱勢,資源較少。因此一個長期建立在單方向幫助的關係裡,「被幫」者很容易就會產生矛盾的心態:一方面想要、渴望與需要被幫,但是一得到幫助,又情不自禁對彼此生活產生比較心態,並且覺得自己的「無助」和「缺點」被不斷強調,自卑感變得越來越嚴重。
例如《甄嬛傳》裡的安陵容,就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甄嬛無論對她怎麼好,安陵容都會曲解為是「上對下的施捨」,甄嬛只是想交朋友拉站隊,也覺得後宮孤單必須抱團取暖,但安陵容卻覺得甄嬛的親近只不過是在拿她刷優越感。
避免遭遇受助者惡意,
是了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因果」
要避免遭到「受助者惡意」,最好的心態就是,了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因果和課題,外人雖然可以適時適度給予一點幫助,但不能過度的介入或干預。
幫助人,其實就是在為對方背負他的課題,而諷刺的是,有時候我們的「幫」,反而是讓對方繞過或逃避他需要面對的課題,從根本層面來說,其實根本沒幫到他。
用支持取代幫忙、在給予幫忙的時候適可而止,以及偶爾也請對方幫你一個小忙以維持雙方的心理平衡感,或許才是更清爽的做法。
和F絕交後,我才發現過去那些年,和她在一起時我多麽戰戰兢兢。雖然我還是擔心她,但我告訴自己,很多事情不是光靠善意和擔憂就能解決的,F是一個獨立自主的個體,就連她的憤世嫉俗和虛無痛苦,也都是她獨立自主的選擇,而不是我需要去幫忙緩解調適的無助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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