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一名法國男子 Dominique Pelicot 在超市因偷拍女性裙底被扭送警局,沒想到警方深入調查後,竟在 Dominique 的手機與筆電裡,發現高達兩萬部的迷姦性愛影片,再進一步調查,更揭開影片裡的昏迷女士,竟是 Dominique 結婚約五十年的妻子 Gisèle Pelicot。
(以下內容包含性暴力,請斟酌閱讀)
丈夫在超市偷拍裙底被捕,
沒想到竟扯出下藥集體性侵妻子之案
Dominique 和 Gisèle 於 1973 年結婚,兩人生了三個小孩,後來夫妻生活雖不睦,Gisèle 和同事婚外情三年,Dominique 也搬去和另一個女子同住一段時間,但後來夫妻破冰,再次回歸家庭生活,直到 2001 年因為一些財務問題,兩人辦了離婚,但實際上還繼續同住,並在 2007 年再婚。前前後後,斷斷續續,親密關係持續了約 50 年。
雖然兩人感情並非一帆風順,但是,50 多年的相識,也足以使人產生深度的信任與熟悉感。誰也沒有想到,這樣的枕邊人,竟會成為下藥性侵自己的主謀。
Gisèle 當初在警局,第一次看到那些迷姦影片時,一度認不出自己,隨後現實降臨,她徹底崩潰,感到過去五十年來建立的一切認知,瞬間天崩地裂。
長期被枕邊人下藥,
還以為自己失智、得腦瘤
影片裡出現的男人,多達 50 人以上,全部都是 Dominique 在網路上認識,邀請到家中性侵妻子的陌生男子。
這一切始於 2010 年前後,Dominuqe 在網路上認識了一個自稱是護士的男人,對方傳了一張他的妻子被下了安眠藥、陷入昏迷狀態的照片,並且傳授 Dominuqe 效仿的詳細方式。
Photo: France24
最開始,Dominique 測試藥物劑量,等 Gisèle 昏過去後進行性侵。2014 年,兩人搬到小鎮 Mazan 定居,這個時期,Dominique 的惡行越演越烈,開始在網路上邀請形形色色的男人,到家裡性侵被下藥昏迷的妻子。
為了不讓 Gisèle 發現不對勁,Dominique 還規定這些男人不能用香水,也不能抽菸,以免陌生氣味殘留,並且還得暖手,以免冰冷觸摸讓妻子驚醒。然而長期被下藥的 Gisèle,身體開始出現一些她不了解的神秘症狀—— 掉頭髮、體重減輕、睡眠問題等等—— 導致 Gisèle 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罹患阿茲海默症或腦瘤,以為死亡將近而充滿憂慮,但是到醫院檢查,卻也查不出任何重大病症,然而 Gisèle 仍為身體的奇怪變化而日日煎熬。
Gisèle 其實有幾次懷疑過丈夫下藥,例如一次她發現啤酒顏色怪怪的,另一次她發現衣服出現來源不明的污漬,然而當她質問丈夫是否下藥,Dominique 卻聲淚俱下地否認,還指責妻子怎麼可以對他做出這樣的指控。
把羞恥,還給真正應該感到羞恥的性侵者!
Gisèle Pelicot 勇敢露面公開審判,成為全球女性明燈
Dominique 這隻狼,引著其他頭狼一一入室,根據警方最後發現的迷姦片,總共有超過 70 人涉案,最終能辨識出來的有 54 人,另外還有 21 人仍不知身份。
這起讓人髮指的集體性侵案,時間長達將近十年,直到 2020 年 Dominique 因在超市偷拍案被捕,真相才連帶著水落石出,而這起案件是直到今年 2024 年才終於在法國的 Avignon 開審。
通常,此類案件的受害者,可以選擇匿名審理,然而 Gisèle 認為,自己遭遇的不只是「一人的性侵」,而是反應了所有女人可能面對到的暴力虐待,以及整個社會對於「性侵」與「知情同意」的認知偏差狀態,於是,Gisèle 勇敢決定,她要公開露面,公開姓名,公開審理,站到陽光下,把羞恥感從自己身上拿開,全數退還給那些真正應該感到羞恥的性侵者。
Photo: Giselepelicot
這起集體性侵案一公開,便震撼了法國當地社會,也躍上國際要聞,人們燃起熊熊怒火,法院外聚集了大量人潮。一則報導指出,剛開始 Gisèle 出庭時整個人彎腰駝背,似乎背負著沈重的負擔,然後到後來,Gisèle 揚起臉,抬頭挺胸進出法院,直面那些傷害過她的性侵者。
法院外面,聚集了許多支持 Gisèle 的女性,其中很多人也曾遭受過性暴力,以及告發與面對性暴力後遭遇的二次、三次⋯⋯傷害,而 Gisèle 勇敢站出來為受暴者發聲的行為,激勵與安慰了許多人,一夕成為女性主義重要象徵,並入選 BBC 2024 年度「百大女性」以及《金融時報》年度「25 位最具影響力女性」。
Photo: Vogue Germany
「我希望每一個早上醒來,卻無法記起昨晚發生了什麼的人,都能記住我說的話,」Gisèle 說,「這樣,便不會再有女人成為化學性暴力的受害者。我曾被犧牲在罪惡祭壇上,我們需要好好談論這件事。」
性侵者沒有明顯的身份背景關聯,
其中還包括「慈祥祖父」、「好爸爸」與愛滋病患
性侵 Gisèle 的男性來自各行各業、各個階級、不同膚色、不同家庭背景。
裡面有許多人,包括 Dominique,都表示自己童年曾經遭受過性暴力,有的人甚至說,直到他們今天站在這裡被審問,過往那些創傷經驗才一一浮現。
也有許多人,並沒有創傷經驗,甚至從外表看那麼的平凡無奇。例如一名 69 歲退休體育教練,在家人眼中是慈祥的祖父。一名 54 歲前建築工人的妻子表示,丈夫對她和孩子們一直很親切尊重。另一個曾性侵 Gisèle 六次的男性,在綠色食品商店工作,被捕後女友很震驚,她認為兩人一直都有正常性關係,不知道男友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Photo: BBC
涉案者還包括一名 63 歲的愛滋病患,明知自己有病,卻還是無套性侵 Gisèle,受審時他辯稱,他一直有在做治療控制,因此疾病不會傳染。
這些性侵犯沒有任何明顯的背景相似性,他們之間唯一的關聯,就是參與了迷藥性侵。這群男人被視為法國社會的縮影,被統稱為 "Monsieur-Tout-Le-Monde"—— 普通人。
Photo: France24
事發後,許多涉案者的家人、妻子與女友都非常震驚,完全無法相信另一半會是一名性侵犯,有的人至今仍在消化,有的人則接受醫院檢測,確認自己沒有像 Gisèle 那樣被下藥,也有人堅決表示,自己無論如何會一直陪在伴侶身邊。
Gisèle Pelicot 案掀起性暴力討論
讓法國相關法條缺陷浮上檯面
這起案件,不僅掀起性暴力的討論,同時也讓法國相關法條缺陷浮上檯面。
在法國,性侵的法律定義是「任何由暴力、脅迫、威脅或驚嚇」進行的性行為,但其中,並沒有講到「必須獲得同意」這一點。
因此,許多受審者便宣稱,他們以為 Gisèle 是知情的,因此所謂的「不合意性交」並不成立,一位辯護律師說,「如果沒有意圖,就沒有罪行。」有的人則表示,他們根本是被 Dominique 欺騙了,以為這不過是 Pelicot 夫妻之間的性愛遊戲,他們只不過是不知情的參與者。有人說,自己是受 Dominique 所迫,因為太過懼怕他,只好和 Gisèle 發生性關係。有人為自己辯護說,如果他知道這是在性侵,難道還會同意 Dominique 拍下影片?也有人表示,他何必要去性侵一個 60 幾歲的女人?
Photo: France24
但 Dominique 本人倒是乖乖認罪,否認他有誤導其他人,表示在場所有被告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我和在這房間裡的人一樣,都是強姦犯。」他在法庭上說。
「沒有人拿槍指著他們的頭。他們是自願的。」Gisèle 說,「(若真是非自願)為什麼他們不去報警?即使匿名電話可能就能拯救我的生命。」
「但他們中沒有一個人這樣做。」Gisèle 說,「一個都沒有。」
一位辯護律師曾經問 Gisèle 女婿,當年 Gisèle 身體一直不舒服,頻繁進出醫院,怎麼會全家人都沒發現異樣?女婿回答:「你忽略了一件事,」他說。「人無法想像那無法想像之事。」
集體下藥性侵審判結果出爐,
現年 72 歲的 Gisèle 復原之路仍然漫長
開庭審判的幾天前,Gisèle 和 Dominique 的離婚手續正式完成,Gisèle 恢復了她原本的姓氏,但是在審判過程中仍使用 Pelicot 這個姓,原因是,她希望同樣擁有這個姓氏的 Pelicot 子孫不要受到影響,不要因為和 Dominique 有關聯而感到羞恥。
在漫長的審判過後,12 月 19 號,這起案件終於有了結果。
五名法官判處 73 歲的 Dominique 最高 20 年的刑期,其他被告刑期則多為 4 到 18 年不等。其中 47 名被告被判強姦罪(rape),2 人被判企圖強姦罪(attempted rape),另有 2 人被判性侵罪(sexual assault)。法院外面,第一批有罪判決消息傳出後,現場一片歡聲雷動。
Photo: Sky News
然而事件雖看似告一段落,Gisèle 與家人的復原之路,卻遙遙無期。Dominique 的檔案中,其實還有一張女兒 Caroline 的昏迷照,但他堅稱自己沒有對女兒做出其他不軌舉動。但是對 Caroline 來說,這起事件無疑會是一生難以抹滅的疑影。Gisèle 兒子 David 表示,他們得知真相後,很快就把家庭照全部銷毀,並處理掉家裡所有和父親有關的東西。
根據警方調查,部分涉案的男性,也曾和 Dominique 說過,自己平常也有對身邊女性下藥的行為。不知道如今仍然活在黑暗中的受害者,還有多少?
而 Gisèle 說,她是「一片廢墟」,害怕自己餘生的時間,可能不足以重建自己。
Photo: Giselepelicot
如今,現年 72 歲的 Gisèle 離了婚,搬了家,改回姓氏,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她成為了全球女性主義的代表,激勵與安撫了無數的痛苦靈魂,但是,她所經歷的一切創傷,並不會因此而削減半分。或許我們能做的,便是不辜負 Gisèle 點起的火炬,化為自己的力量,以及照亮身邊人的亮光。
Photo: France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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