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職業棒球的啦啦隊在近幾年成為媒體偶像，曝光量和粉絲數勘比女團。加油文化在各個國家的體育圈都是話題，而美國德州的橄欖球隊「達拉斯牛仔（Dallas Cowboys）」擁有一組充滿傳承精神的達拉斯牛仔啦啦隊。
她們光鮮亮麗熱舞、引爆現場氣氛——但要當上 36 位隊員之一，必須經過嚴苛選拔，這份工作同時帶來不可逆的病疾、無法溫飽的低薪和無止盡的騷擾。即便如此，成為「達拉斯牛仔啦啦隊」仍是數百萬個女孩爭相擠破頭的夢幻工作，到底為甚麼？
成為光榮家鄉的美國甜心
提到「啦啦隊」這三個字，你想到的是什麼？長得漂亮？在球場旁邊性感熱舞？吸引更多球迷進場？
以上或許都沒錯，但當你聽到達拉斯牛仔啦啦隊（Dallas Cowboys Cheerleaders，DCC）的隊員，在 Netflix 的紀錄片影集《美國甜心：達拉斯牛仔啦啦隊》說的這句話，或許會揪心的開始改觀：「我們被要求要看起來像超級名模，然後做著專業運動員才能做到的表演。」
這五十多年來，每年有上千位年輕女孩寄送全身照、包含自我介紹的舞蹈表演影片、個人履歷到達拉斯牛仔球團總部，她們可能從小練芭蕾或現代舞，熱愛表演與舞台，是專業舞者或業餘愛好者，她們接受評委高標準的篩選條件檢視，只為求成為全美職業橄欖球團中，最有影響力、最知名的啦啦隊一員。
Photos via：Netflix © 2024
篩選的過程到底有多嚴苛？新人和老鳥一視同仁，她們過了第一關百人海選便進入培訓營，開始學習高強度、高難度，多達五十套的品牌標準舞步，拍子和動作務必精準，抬手面向和踢腿角度當然也要整齊劃一。
妳已經累到頭暈目眩，也要頂著滿分笑容繼續熱舞，因為最讓人心驚肉跳的，是品牌總監 Kelli Finglass 和首席編舞 Judy Trammell 銳利的目光。
Photo via：Dallas Cowboys Cheerleaders
她們不僅用鷹眼掃視所有人的表情、情緒、身材、舞蹈表現，還有根據女孩們的說法是「不成文的 DCC 標準」：看看眼前光鮮又才華洋溢的人選，是否足夠有 DCC 的風格？
在這個世界，傳統是夢想、傳統是光榮
「經典 DCC 形象」可以從 1970 年代說起。當初球團重新打造 DCC 風格，他們更新徵選制度、改版制服，讓女孩們從短裙改穿白色熱褲、露胸的藍色短上衣，並透過海報拍攝、明星卡、年曆等週邊商品增加啦啦隊的曝光。
他們甚至在 1977 年就前衛的製作了一小時特別節目《36 位最美的德州女孩（The 36 Most Beautiful Girls in Texas）》，電視強力播送身穿藍白制服、形象陽光又火辣的「美國甜心」，她們成為女孩們渴望成為的目標、男孩們的幻想對象。
Photos via：Dallas Cowboys Cheerleaders
這一切的形象堆疊，讓渴望成為 DCC 一員的女孩們光套量制服就覺得美夢成真：「穿上制服讓我感覺自己像女超人——它讓你充滿自信、它讓人毫無畏懼。」傳統讓人很有認同感和歸屬感，加上啦啦隊員如果成為媽媽生了女兒，傳承家族、沿襲媽媽光榮年代的自我期許，又讓一切變得令人更加嚮往。
這一切對她們來說值得嗎？
《美國甜心：達拉斯牛仔啦啦隊》紀錄了 DCC 從選拔到正式組隊，經歷一年球季的過程。
鏡頭對準在培訓營階段就砸下一切的女孩們：為了圓夢，她們有人必須兼顧另外的正職工作，早上七點到下午四點當準時打卡的社畜，然後開一個半小時的車趕到總部，準備開始晚上的訓練與彩排。有些女孩離鄉背井暫居朋友家或旅館，賭自己能熬過培訓營正式入選，可以拿到在德州展開人生全新篇章的入場券。
但或許就在下一秒，妳卯足全力以為自己又可以撐過今晚的練習，Kelli 和 Judy 就找妳去約談，心意已決的告訴妳：妳表演的形象不吻合期待、踢腿不夠高、跳起舞沒有精神——今天就打包回家吧。
這些主觀的評判標準讓年輕女孩自尊重創，黯然打道回府；沒想到留在球場上的正式成員，面對的是另外一場煉獄的開始。
她們領著和速食餐廳店員差不多的低薪，被要求沒多少人能達到得專業演出標準，並吞下身心受創的傷痕累累。
說到 DCC 最廣為人知的招牌動作，必定要提到舞曲《Thunder》大劈腿的經典結尾 “Thunderstruck”：一字排開的女孩們算準時間跳起，在空中同步劈腿落地。
這套動作對身體的損傷極大，一次次的練習、表演，都在要求胯部承受體重的重力加速度，不少啦啦隊員因此髖關節受損需要開刀醫治。
《美國甜心：達拉斯牛仔啦啦隊》影片中，前隊員 Caroline 剛退役開完刀，她拄著拐杖表示，「這很值得，如果有可以再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去做這套演出。」她堅定地說。
但作為一個觀眾，內心卻是心疼不已的想：「沒有任何一份工作值得妳賠上健康。」
身體的皮肉痛只是其中一項考驗，有隊員的私人轎車被瘋狂粉絲安裝追蹤器，讓她籠罩在被跟蹤的恐懼中；有隊員在球賽表演途中被攝影師抓了一把屁股，卻沒有實際證據可以提出法律告訴；還有隊員長期為了穿得下量身訂做的隊服，內心被外貌焦慮與厭食症不斷拉扯。
Photos via：Netflix © 2024
這一切對她們來說，真的值得嗎？
造夢者，或是「物化女性」的推手？
除了是 DCC 這個夢幻招牌讓女孩們願意付出青春、投注全數身心，必須關注《美國甜心：達拉斯牛仔啦啦隊》裡的靈魂人物，啦啦隊品牌總監 Kelli Finglass。
Photo via:kellifinglass
Kelli 同時是本紀錄片的執行製作人，相信敘事角度多少會經過檢核，因此特別想看看外界如何評價她、這部紀錄片以及 DCC。她本身就是 1984 年加入啦啦隊的大學姊，並在 1989 年左右退役、被企業聘回，年僅 27 歲就當上總監。
Photo via:Dallas Cowboys Cheerleaders
憑藉在團隊中堪稱傳說的優異表現、以及對 DCC 的高度忠誠，Kelli 制定徵選規範和相關標準，有媒體這麼形容她：「Kelli 不僅一手將 DCC 打造成今天的模樣，她已經是球團啦啦隊這個產業的代言人。」
Kelli 的確相當有經營品牌的頭腦和手腕，訓練隊員、安排演出日程是基本盤，她承先啟後的開發 DCC 泳裝日曆、DCC 芭比娃娃，讓隊員參與影集演出、爭取超級盃（Super Bowl）的表演。
Photo via:kellifinglass
《美國甜心：達拉斯牛仔啦啦隊》很有意識的聚焦在女性的視角上，啦啦隊隊員尊敬她、愛她又怕她，甘心讓 Kelli 用不可思議的高標殘忍對待：妳必須擁有垂涎的身材和好臉蛋、絕佳的舞技，生性善良且懂得感恩，要勇敢，要有自己的特色但能融入團隊，妳必須要完美。
Photo via:kellifinglass
Kelli 是經營體壇女團的生意人，也是變相的宗教領袖——她將達拉斯牛仔啦啦隊變成一種宗教，粉絲是信徒、啦啦隊隊員也是信徒。外媒將她罵得狗血淋頭，指稱 Kelli 身為女性卻守著陳舊的訓練方式和審美觀念，繼續摧殘生來就美麗的年輕女孩。
要打破病態的惡性循環，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但看著 Kelli 在個人社群分享女兒小時候穿著啦啦隊服的照片，我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麼。
這個 20 歲就加入 DCC 的女性，四十多年來都浸淫在同樣的產業環境、思維模式類似的工作夥伴之中，她能徹底意識到自己犯錯的機會有多少？
Photo via:kellifinglass
外媒去訪問退役的 Victoria 和在《美國甜心：達拉斯牛仔啦啦隊》紀錄片，在選拔階段就被淘汰的女孩 Ariana。她們分別表示，很難想像過去曾經為了沒達到 DCC 的標準而那麼沮喪。
「我試著在 DCC 呈現最好的一面，但它卻被完全貶低了。」Victoria 説，「但我卻讓這個團隊長期用這種方式評價自己。」Ariana 也坦言，她在節目播出後，才知道原來她真正被淘汰的原因是因為體型太嬌小，然而身高從未被 DCC 作為選拔白紙黑字的標準。「這讓我沒那麼自責，因為這一切源自於我根本無從努力、或改變的事。」
Photos via：Netflix © 2024
堅持追夢的人值得敬佩，而實踐夢想後，切身感受並接受「這並不適合我」、「這不是我要的」更需要勇氣。《美國甜心：達拉斯牛仔啦啦隊》讓更多人看見 DCC 光鮮舞台後面的真實，從今以後，你會怎麼看待職業啦啦隊這份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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