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奧運閉幕後，人們對賽事比數、明星運動員的關注也告一段落。但有些人事物並不會隨著話題熱度消逝：美國體操界隨著傳奇選手 Simone Biles 以 27 歲「高齡」回歸賽場奪牌，因而再次回到鎂光燈下，性醜聞、美國體操隊隊醫等關鍵字接連浮現，而真相的來龍去脈，都在這部 2020 年由 Netflix 推出的紀錄片《Athlete A》（體操A級醜聞）裡。
「空中失感」的背後，是倖存者創傷
Simone Biles 在本次巴黎奧運奪下三金一銀的好成績！一掃四年前在東京奧運因在場上「空中失感」症狀發作的陰霾，無疑是本次賽事最勵志的選手之一。
難忘她浴火重生的光彩，就不能不知道她 2021 年鼓起勇氣出席聽證會，為 Larry Nassar 性虐待體操選手的調查報告作證的模樣—— 「我一年 365 天去健身房、接受訓練、接受治療，生活的每一刻都在提醒我曾經遭遇這一切。」
Simone 顫抖著聲音說，「身為最近東京奧運唯一的倖存者，我可以向你們保證，這個人的虐待所造成的影響，永遠不會結束，或被遺忘。」
她出席發言的這一天，剛從東京回到美國不久，正飽受奧運退賽後的輿論圍剿。
彼時人們仍不理解她的「空中失感」，更不可能知道這個心因性的疾病，觸發原因和 Simone 承受著自己被 Larry Nassar 性侵的心理壓力密切相關。而她在此前已經和憂鬱症、焦慮症奮戰已久。
Photos via：Associated Press
《體操A級醜聞 Athlete A》所關注的，就是 Simone Biles 和數百位美國體操選手，在光榮獲獎背後的一切難堪：從美國體操協會、乃至整個社會時代風氣的共犯結構。他們的軍事化訓練，在精神、身體上長期虐待未成年少女，權力人士從中作梗決定奧運資格人選⋯⋯沒錯，Larry Nassar 的性侵事件，竟只是讓人作嘔的其中一個真相。
美國體操協會打造「變種的偶像商機」
一切可以追溯回冷戰時期。美蘇關係緊張，兩大勢力掀起太空競賽、軍備競賽等一連串的火力展示，美國當然也不會放棄在奧運打敗蘇俄的機會，能從「體操大國」手上拿下金牌，那樣的勝利感特別甜蜜！
此時東歐的體操明星教練 Karolyi 夫妻檔 Bela 以及 Martha，正從羅馬尼亞來到美國。他們打造了 1976 年的奧運體操金牌，當年只有 14 歲的 Nadia Comăneci。兩人在美國體壇複製東歐高壓又非人的訓練模式，而 Nadia Comăneci 也帶動幼齡少女站上體操競爭舞台的風氣，成為所有女孩的新偶像。
商業代言、各企業的贊助如雪片般飛來，美國體操協會就這樣變成品牌事業、變種的偶像商機，它們販售年輕女孩的夢想，兌現美國人對於勝利的渴望。
於是女孩們從三歲起就穿上體操服，她們身體更靈活、更柔軟，最重要的，是更好被成年人控制。她們帶著夢想接受訓練，毫無意識自己是「光榮國家」的工具，在經年累月的高壓訓練下，體操選手像機器人、像洋娃娃，精準正確的完成體操動作，毫無笑容。
《Athlete A》紀錄片有這段畫面：1996年，美國體操選手 Kerri Strug 在奧運的跳馬項目腳踝受傷。她在全體育館的歡呼簇擁、教練病態的「妳可以！妳可以！」喊聲中，耐痛再次衝刺飛起完成比賽，順利為美國隊拿下團體賽金牌，但 Kerri Strug 已經痛得跪倒在軟墊上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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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訓練中的唯一明燈，竟也是最黑暗的角落
Karolyi 夫妻帶起的鐵血教育風氣，讓嚴格訓練和身心虐待已經模糊了邊界。他們讓發育中的體操運動員餓肚子、狠摑巴掌，罵她們是胖母豬，「這些孩子們臉上甚至會留下毆打後戒指的瘀痕。」
一切只為了維持纖細的身材，並在賽場上輕盈地做出高難度動作。
然而最黑暗的一刻遠不止於此——緩解運動員身體痛苦、同時趁隙伸出魔爪的隊醫 Larry Nassar，竟是不人道訓練環境中的唯一一盞明燈。
Photos via：Getty Images
有體操員說，在憾事沒有發生前，她還很期待接受治療，因為性格古怪的 Larry 是訓練期間對女孩們最溫柔的大人，甚至，還會偷塞糖果餅乾給女孩們。
女孩們信任他、願意接近他，但 Larry 卻以診治的名義，將手指伸進選手的肛門、陰道中，並以一連串專業的術語說服這些單純、時間都奉獻給訓練的運動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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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只趁選手住在精英訓練中心的期間下手，根據受害者證詞，他同時在奧運的比賽期間侵犯選手，即使選手的母親一樣在診間，Larry 仍有辦法找到視線死角故技重施。
閃亮的美國體操招牌終於被正義踢爆！
Larry Nassar 從 1986 年起加入美國體操國家隊的醫務人員，直到 2015 年被國家體育管理機構解僱，期間累計 500 多名受害者。那，這段期間怎麼會沒人舉發惡行？
《Athlete A》揭示了舉發性侵事件的選手有什麼下場：表現優異的體操選手 Maggie Nicloas，曾是成績表現僅居於 Simone Biles 的閃亮之星。她在 2015 年向教練提出 Larry 的性侵事件，通報後續宛如石沈大海，然而她卻在接下來的奧運代表選拔賽除名，甚至連候補名單都未納入。
Photo via：Netflix
Maggie 和她的雙親意識到：原來這不僅僅是舉發一個深根業界的罪犯，他們是違抗美國體操協會這個大鯨魚的小蝦米，只有被吞噬的下場。
慶幸《印第安納波利斯星報 The Indianapolis Star》在 2016 年起揭示一系列的調查報導。第一則新聞發佈後引起廣泛的討論，同時有更多受害者出面做證，四人組成的新聞小隊循線繼續追查，他們發現 Maggie 的狀況並不是單一個案，教練、協會執行長多年來試圖掩蓋這些兒少虐待與性侵案件的通報，以維持良好的協會形象與個人利益。
他們更證明了一件事：美國體操協會保護的是教練和上層，而不是運動員。
美國體操協會的醜聞越滾越大，知名體操選手一一挺身而出，超過 160 位受害人揭示她們被侵犯的過去，提起正式訴訟，對這個封閉而權威的組織施壓。
她們合力和《印第安納波利斯星報》的系列新聞舉證，同時調查單位查獲 Larry 持有三萬多件兒童色情圖片與影帶，讓 Larry 遭判處有期徒刑 175 年定罪；美國體操協會的執行長 Steve Penny 辭職卸任，結束他掌控組織的 18 年的黑暗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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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美國體操協會所代表的僅僅只是眾多醜陋真相的其中之一，在成績和獎牌之外，更需要去關注這些運動員的身心健康：不僅是 Simone Biles、被 Larry 施暴的運動員，還有被捲入性別風波，受到網路霸凌的阿爾及利亞拳擊選手 Imane Khelif ，台灣的拳擊選手林郁婷，以及因走上國際舞台，同時被推進媒體鎂光燈下的所有人。
Simone Biles 在 2018 年於個人社群發表這樣的聲明：「這些可怕的經歷不能定義我⋯⋯我永遠不會放棄，我太愛體操了，我不會讓任何人奪走我對體操的愛和快樂。」
Photo via：Associated Press
巴黎奧運帶來的熱血正慢慢退去，自七月底起的半個月時間，我們被運動選手努力的模樣激勵、因他們在賽場上不顧一切拚搏的模樣深受感動。不顧一切追求所愛、堅持到底的人們，就算離開賽事也值得支持、依然耀眼，你也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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