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聖誕節之後整個無心工作,跨年、補班、年終,心思一路飛去搶過年返鄉車票。放假回家的心情很複雜,靜不下來的話,就安排進戲院看襲捲全台影迷的《神人之家》吧!
這個入圍金馬獎的台灣紀錄片,去年底上映,一舉成為許多影評的年度前三佳作。引述導演的話,就是一部「我家的事」的 Home Video,平凡小品,卻真摯異常。在大家都關注《阿凡達:水之道》、《黑豹2》等等聲光效果十足的作品時,《神人之家》的溫暖,絕對會讓你走出戲院後,發自內心深處激動滿溢。
!以下内容含有劇透!
「你相信有神明嗎?」
哥哥小時候發現自己能夠跟神明對話,一舉猜中當期獎券號碼,「盧家有神童」的名號就這樣不脛而走。但現實是天公伯愛開玩笑,幾十年來,盧家幫了數不盡的迷惘信眾指點迷津,卻沒有能力讓自己家更順風順水。
神明是爸爸賭徒體質的催化劑──他著迷從慘白的香灰爐裡參出明牌,卻成天不事生產。
神明是媽媽面對家庭變故、坐愁空無一人的屋子時,所剩唯一的支柱和親友。
神明是哥哥年少成就自己、中年懷疑自己人生課題。
神明是阿良逃家 24 年來,心裡面永遠的謎。
《神人之家》沒有特別交代導演阿良為什麼離家多年,但你好像也很能理解為什麼。他帶著攝影機回來,想解決一些,其實連問題本身都很模糊的疑惑:爸爸為什麼不戒賭、媽媽為什麼要忍耐、哥哥明明是好人,為什麼總是遇不到好事?
影片剪進去的,是這些疑惑的集合體:「這世上真的有神明嗎?」
如果有,為什麼感覺被眷顧的盧家,卻離幸福這麼遠?
當「家務事」變成共通語言
盧家人之間的關係很微妙,照三餐問候的電話不會少,卻讓人沒講兩分鐘就想掛斷;盧家人之間的關係很微妙,你不會說不親,但要跟媽媽擁抱、牽手,卻怎樣都彆扭。
盧家人之間的關係很微妙,不知道哪裡說起才好,明明都不一樣,但就是跟你家的感覺很像。
看《神人之家》落淚的第一段,是哥哥決定轉換跑道,咬牙花錢租農地買果苗,但第一次種小番茄,就遇到幾十年來第一次大水災的慘劇。姪子酉鑫當初跟著爸爸下田務農,面對天公無情不作美,忍不住走去神明桌外的陽台開始抽泣。
「你在擔心小番茄嗎?」哥哥平靜地問自己的兒子。「你為什麼不問神明?」「你問神明要怎麼辦啊?」酉鑫又氣又急,眼淚一直滾下來,坐在觀眾席上的我也是。好想跟酉鑫說,我也跟你一樣好擔心爸爸。
想講的話最後總是口不擇言,想表達的愛最後總是鋒利傷人。盧家人之間的關係很微妙,跟你家幾乎一模一樣,也就是因為這樣,《神人之家》的「家務事」變成故事和觀眾之間的共通語言。你曾經是委屈到眼淚停不下來的酉鑫,也慢慢變成,自責讓孩子這麼擔心自己的爸爸。
被神明眷顧的成功和幸福
究竟該是什麼樣子?
看很多網友討論這個大哉問: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嗎?導演阿良的哥哥這麼倒霉,不就是老天爺故意開嘲諷嗎?
但幸福和成功本來就不是絕對值,是比較值啊。投資理財進對場一夜致富需要運氣,能夠和愛的人一起柴米油鹽,則是看你有沒有福氣。你想要擁有哪一個?
《媽的多重宇宙》裡,關繼威跟楊紫瓊深情告白:「如果有來世,我還是會選擇跟妳一起經營那個小洗衣店,跟妳一起報稅。」
《神人之家》裡,哥哥第一次種小番茄失敗了,他再接再厲;種第二次,小心翼翼就著客廳昏暗的檯燈,一家人圍著陽春的機器,揀選採收下來的果實。老爸爸賊頭賊腦的悠晃,問著:「這個可以吃嗎?」哥哥狐疑地說:「當然可以啊。」老爸爸背對哥哥,面無表情,但快速的把小番茄塞進嘴裡。
在這個幾乎稱不上是成功的過程裡,未來仍是未知,但最大的定心丸,就是家人總能像這樣一起平淡的陪伴每一次潮起潮落。
謝謝神明保佑我們全家人平安健康。誰能說這不是一種幸福?
而擁有攝影機的人,擁有絕對的權力。
但因為導演阿良是拍攝對象的親人,聽爸媽每次叫「阿良」的語氣,都好像一個咒語,一個關於血緣的咒語。接在「阿良」後面的每句話,都直接穿透鏡頭,解開拍攝者與被拍者之間的權力關係,無論是幫哥哥負擔生活開銷,還是買燒仙草,阿良即使無奈,也沒有辦法拒絕。
我想,這個咒語讓阿良痛苦很多年,也終於在《神人之家》讓他知道,自己不是獨自一個人。「你本來就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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