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追星太方便了,不必剪報紙搶買雜誌,網路資訊流通快速,沒跟上現場表演,至少還有高清影片可以回味,好看的影集電影隨時在串流平台倒帶暫停。我們隨時都可以跟偶像活在當下。
儘管如此,卻還是有一種情況特例。
每年四月,世界的某個部份會重新歸零
每年四月,娛樂新聞都會再次和「哥哥」張國榮綁定,沒人能釋懷的愚人節,以及在《阿飛正傳》裡成為撩妹經典的:「1960 年 4 月 16 號,下午三點之前的一分鐘。」
每年四月,世界的某個部分會重新歸零,有一群新的人會從世界各地出現,在哥哥逝世後才開始認識他、並喜歡他。這樣的現象在全球娛樂圈幾乎找不到第二個可以相比擬的案例,而這群人甚至有一個特殊的身份:後榮迷。
現在追星太方便了,後榮迷們可以卯起來追趕上三十多年來的進度。才知道,不僅人們期待偶像該具備的特質,哥哥全拿了,就算捨棄作品不看、下了舞台,他更是個平易近人、用愛對待觸目所及的深情份子。
作為一個熱愛研究星座的大數據狂熱者,是該理一下哥哥的星盤:太陽處女對應的是他對事業的完美主義,月亮射手是他人來瘋又開心果的好人緣,上升巨蟹,則是把整個香港娛樂圈裡的人,都當作家人來疼的體貼。
充滿正義感、照顧大家的「真霸王」
孤高的周星馳讚過他的演技,陳奕迅因為他的一句話把菸戒了,在娛樂圈人人喚的「哥哥」外號,起因是王祖賢在《倩女幽魂》片場受到他太多指點,發自內心喊出來的——與其點名誰被張國榮拉過一把,不如反過來想:有誰沒因為張國榮,而在事業上得到啟發還比較快。
而這份照顧,還不只是侷限在專業上的建議。
發哥周潤發印象深刻跟哥哥拍《縱橫四海》,整個劇組到巴黎取景,每晚收工後哥哥常約大家去他的口袋名單吃好吃的。後來才知道,張國榮是自己開拍前提早去當地找餐廳,只為了劇組在異地工作可以開開心心的。
在拍攝《霸王別姬》的時候,一對京劇演員夫婦受邀進片場幫忙,經常受老公家暴的妻子刁麗,陪在哥哥身邊當他的藝術指導,細膩的哥哥將這一切全都看在眼裡。在慶功宴上酒過三巡,他直接對刁麗的老公說:你好好對待刁麗!接連一串斥責,讓在場全部的人都看傻眼。
在戲裡,哥哥扮演的程蝶衣是真虞姬;而戲外,張國榮也完全是重情重義的真霸王。
對待藝術、工作的從一而終
香港有這樣一句話:「張國榮也要熬十年才有今天的成就。」
這句講的是哥哥工作上鍥而不捨打磨自己的耐心,歌手起家到成為演員,不必細數被各大媒體用盡篇幅報導,造成全亞洲炫風的事蹟,它們終歸都是哥哥從一而終、對待表演一絲不苟。
於是對大家和顏悅色的他,是最容易因為工作上的各種「不到位」在片場動怒,哥哥會跟導演劇組擺臉色,而且這事,還是他自己親口提的。
「我拍戲簽了合約,每天工作時間是 10 小時,在這 10 小時裡張國榮是最專業的,把他交給你,他要他跳進糞坑裡都有可能。」
「但是當我拍到第 16 個小時的時候,我就會發火、發脾氣。我就會說,我不想拍了,已經過時間了。」
「在畫面裡你當然看不到我『黑臉』,但是攝影機後我就『黑臉』給導演看。」
請大家到場工作的前提,就是你已經準備好了,而不是各種互相等待換來一場折磨。
他執導演筒的處女作《煙飛煙滅》,就貫徹這樣的工作態度:他嚴格要求每天只拍六場戲、工作 12 小時不得超時或延誤,是為了讓演員維持演出水平,保證拍攝效果。
舞台上絕對「不瘋魔不成活」,沒想到上了牌桌也是
猜想是太陽處女、月亮射手造成的性格反差吧,這個開機後就如此嚴肅敬業的藝人,在鏡頭外有渾身藏不住的孩子氣和幽默。
和很多港星一樣,張國榮是出了名的愛打麻將,年輕時候在春節過年連打七天七夜不說,還瘋得在自己家辦了「Leslie Cup 國榮盃」,樂滋滋特地訂做獎盃獎狀。最終哥哥沒打入四強,反而低調的唐先生端走了亞軍。
沒所謂,反正重點不是贏錢和牌技,而是跟朋友湊在一起玩開心。
在牌桌上裝可愛求饒,讓梁朝偉送茶給他喝,興致一來還會跟牌友兼前女友毛舜筠一邊唱戲、一邊搓牌。張國榮打牌事蹟一籮筐,最搞笑的就是連訪問的時候話題都離不開麻將。
被問到世界末日要來之前他會做什麼?只見哥哥妙答:希望上帝提早通知我,這樣就可以把嘉玲王菲叫到我家,加上唐先生我們湊一桌。
「最重要的是剛好胡一把大三元,這樣人生才比較過癮。」
不得不說,真的很鬧。
真正的哥哥,是嬉鬧之中,藏著暖在大家心裡的體貼
玩心不侷限在私生活。當初跟一幫巨星,梁家輝、林青霞、劉嘉玲、張曼玉等人被帶去榆林沙漠拍《東邪西毒》。和靠感覺的王家衛工作是挺費時的,大夥在交通不便的荒漠悶壞了,就哥哥苦中作樂,自從發現西瓜埋進沙裡會變得冰涼好吃之後,每天都就邀約這些大牌蹲在沙裡埋西瓜、找西瓜。跟高中生在學校打發時間沒兩樣。
拍《春光乍洩》的第一場就是激情床戲。梁朝偉對男男親熱的表演還放不開,張國榮見狀幽默安慰「放心吧,你不是我的菜。」讓他哭笑不得。
但細心的梁朝偉總能從蛛絲馬跡看出哥哥的體貼,他說「張國榮還請我喝紅酒,大家知道他很少飲酒,我知道他是希望能幫我找到角色中的情緒。」
「我不喜歡別人叫我 Leslie 或張國榮,
我喜歡大家叫我哥哥,因為很有親人的感覺。」
網上有太多他的暖男事蹟:隻身前往醫院探病罹患骨癌的粉絲、深夜陪著蹲在路邊哭的女子談心、《霸王別姬》上映後五年,還是會到京劇老師張曼玲、史燕生家探視兩老⋯⋯。提攜後進,關切親友,幾乎每個接觸過哥哥的人,都能舉出被他感動的回憶。
哥哥的好人緣,和他在表演藝術的成就有共通成因:觀察力和同理心。
有一派人說,張國榮的演技好是過譽,因為那些讓他一舉成名的角色,不過都是他的「本色演出」。但我想,他的敏感細膩才是人戲合一的關鍵:哥哥從劇本讀透一個角色的言行舉止背後的情緒和思想,加上良好記性,便能進一步召喚過去經歷當作養分,去創造角色。歌唱事業也是如此,自認嗓音不是得天獨厚,便用盡情意刻畫每句歌詞。
完全不意外這樣的他,是無時無刻都在關注他人細微的情緒。
這份感受性過於真實,哥哥的體貼,源自不忍身邊的人暗暗承受。於是儘管天人永隔,你總會有種錯覺,覺得自己脆弱的內心,在某個平行時空裡,是擁有這個像家人般的哥哥,被悉心看顧著。
想不到還有哪個偶像明星,可以給人這樣的慰藉和寄託?
現在追星太方便了,我們隨時都可以跟偶像活在當下,儘管如此,卻有一種情況絕對特例。對榮迷來說,這個方便是一種毒藥。補上近三十年來的進度,一遍遍看著影片、照片、文章,剛覺得跟哥哥好近好近,就同時被現實打醒,一次次重複這樣的心痛。
最後只能在心裡跟哥哥說,「不如我們從頭來過。」
明年,就是哥哥離開我們的第二十年。笑著寫了好多開心事,最後還是哭得鍵盤上都是眼淚。真的很懊惱,怎麼這麼晚,才認識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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