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波娃的母親法蘭索瓦在七十八歲那一年,在家跌倒被送進醫院,結果竟意外被診斷出癌症。癌症被診斷出來時已經是晚期了,波娃一家人不忍心告訴母親真相,只能在母親生前最後一段時光中,用善意的謊言、故作輕鬆的讚美,以及深植於愛的柔情與照顧,來陪伴母親走完最後這條路。
從母親確診到死亡的這段時間雖然很短,卻對波娃造成了很大的衝擊,她將這段經歷的各種細節、情感與思考,寫在了《一場極為安詳的死亡》(Une mort très douce)一書中。
《一場極為安詳的死亡》
波娃陪伴罹癌母親的真摯告白
沙特曾說,《一場極為安詳的死亡》是西蒙波娃最好的一部作品,在翻看這本書時,可以清楚感受到每一字每一句都來自波娃最真摯的靈魂深處,因為她寫的不是別人,而是她那又愛又恨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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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娃的母親法蘭索瓦是非常傳統保守的女人,她信仰虔誠,服膺父權體制,將「犧牲奉獻」的枷鎖套在自己身上,然而作為一個心底仍擁有自己的慾望、野心與情感的人,法蘭索瓦的外在角色和內在真實因而嚴重抵觸,而她將這樣的焦慮不安、控制欲與憤恨不平,全都發洩到外界以及女兒波娃身上。
波娃寫母親受到傳統束縛的悲哀,讓我們有了自己母親的既視感;波娃寫成長過程中,女兒和母親的各種控制與反控制,我們也似曾相識;波娃寫死亡滲透入生命後,對於生命所產生的種種改觀與反思,也讓我們對「活著」這件事產生更深的想法。
《一場極為安詳的死亡》是一本哲學著作,更是一本私密的人生記錄,它反映的不只是波娃和母親的關係,更是我們全人類共有的處境。
以下節錄這本書中,令人印象深刻的句子(來自商周出版之《一場極為安詳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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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當摯愛的人逝去時,倖存便是一種罪過,我們因這罪過而傷痛萬分、無盡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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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媽媽的矛盾之一,是她一方面深信犧牲奉獻的偉大,另一方面她的喜惡與渴望又太過強烈,使她無法不去痛恨那些壓抑她的事務。她經常不斷抗拒那些她強加在自己身上的刻苦與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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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她(媽媽)愛我們愛得很深,也愛得很霸道。我們在被愛的同時感受到的那份痛苦,反映了她自己的內心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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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她(媽媽)再也不須自我犧牲、克己奉獻,她的首要職責是恢復健康,也就是關心自己。如今她放鬆下來,無須顧忌她的渴求與愉悅,她終於擺脫了心中的憤恨。她的美、她那重新復甦的微笑,表露的是她與自己之間的寧靜和諧,並在這張臨終的病榻上展現了某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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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她(媽媽)有太多報復要進行,太多傷口要治療,她無法站在別人的位置替別人想。在她的所作所為當中,她雖為別人犧牲自己,但她的情感無法使她跨出自身侷限。此外,她連自己的心都迴避解讀,又如何能夠試圖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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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眷戀著這名垂死之人。當我們在幽暗之中交談時,我多年來的一項憾恨得到了安慰:我再度重拾了在我青春期時被迫中斷的對話。由於我和她之間的分歧點與共同之處,我們從未能夠重新建立這樣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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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香水、皮革、內衣、珠寶,這高傲的奢華屬於一個與死亡無關的世界,但死亡蟄伏在這奢華表象的後方,藏在診所、醫院、密室的陰鬱秘密中。而我,我眼中已看不見其他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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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正如宗教無法幫助我母親,在死後名留青史的希望,亦對我無所助益。無論我們想像的是在天堂的不朽抑或人世間的不朽,我們若依戀生命,不朽便無法安撫我們接受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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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自然死亡並不存在--- 人類身上發生的事永遠非屬自然,因為人類的存在本身便使世界成為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所有人都終將死去,但對每個人而言,他的死亡皆是一場意外,即使他明瞭並同意死亡將至,死亡仍然是一種不合理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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