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時候,和補習班認識的男生去看二輪電影。下課時,他在校門口的人潮之中等著我,那時我沒想到,明明他也是要上課的人,這個時間點準時出現在這裡,想必是翹了一節課趕過來赴約。
那時,我們沒有錢卻有很多的時間
那時我們連嘴都還沒親過,手也只敢在無人的巷子裡偷偷牽起,一起去看電影,也是第一次。
我們和其他學生一起擠著公車,搖搖晃晃地抵達了二輪戲院。
票口買票,一張 70 塊錢。我們兩個翹了晚上的補習,打算連看兩部片,一部 35 元。二輪戲院是城市裡的寶藏,它播放的或許不是最新的電影、紅色椅子雖然有些老舊、空氣裡或許飄著些許霉味,但它的票價那麼便宜,螢幕聲光效果同樣震撼,空氣裡又飄著些許無政府主義的自由氣息(例如從來沒人趕走總是坐在角落的那個流浪漢),這裡,最適合那些沒什麼錢,但時間很多的人。
而那時的我們,沒有錢,卻有很多很多的時間,足以讓我們奢侈且昂貴地慢慢浪費。
那場電影,不記得演了些什麼,起承轉合全與影院的黑暗融在一起。真正的劇情發生在螢幕的外面,在我們將碰未碰的膝蓋與手臂之間,在我們將說未說的「愛」字之間,在我們分著喝一杯珍奶偷偷交換著口水的僥倖之間。
那是青春期平凡無奇的一天,電影很平凡,旁邊夜市買來的水煎包和與珍奶很平凡,我們也都很平凡。但那平凡之中卻有著什麼,讓我在成年以後,每每回憶總是懷念與惆悵。
二輪電影院,老派愛情的美好與叛逆
那是一種老派愛情的美好吧。
這幾年,台北的二輪戲院倒得倒關得關,就像青春年少的純情悸動,一去不復返。
突然之間,我們都長成了世故的成年人,不會輕易感動,不會輕易哭笑,也不會隨便給出真心。只不過包裡的錢多了,可以不必擠公車,想要的時候可以開車或搭 Uber。想看院線片也不再對票價斤斤計較,還能眼睛眨也不眨地加購可樂點心。想看老片,也很少到二輪戲院了,什麼東西網路上都有。
但是,愛情並未因現代生活的便利而更順遂,也沒因為更多的錢而更加珍貴。
一起看電影的人,來了又去,每次回歸一人時,總會想著這一切缺失了什麼。或許就像李維菁說的:
不要MSN敲我,不要臉書留言,禁止用What’s App臨時問我等下是否有空。
如果你騎瑋士牌,請載我去遊樂場,如果你開車來,停在路邊,我不愛。
我們要先看電影,汽水與甜筒。
送我回家。在家門口我們不想放開對方,但我們今晚因為相愛而懂得狡猾,老派的。
不,寶貝,我們今天不接吻。
老派是一種叛逆精神。
為什麼一定要看院線?好的電影常看常新。有錢生活才精彩?我們偏要用少少的錢精彩給你們看。有車子可以開才舒服?我寧願和真心相愛的人一起汗流浹背擠公車。又或只是,寧願背負被大人罵的可能,翹課一起去看電影。
二輪電影院,是青春的座標,是老派的愛情,是我們終究長成一個平凡中年人後,深深懷念的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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