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理心,這三個字已經被心靈雞湯、名人專訪用到不能再用,人人都曉得同理心很重要,可諷刺地是,同理心只存在於他們的想像之中,他們看影劇會流淚、會同情角色好可憐,但,也就僅止於此。
最近台灣有一部電影《親愛的殺手》上映,由鄭人碩與邱偲琹主演,是一部以情慾做包裝,內裡卻裹著社會底層的悲歌,透過男女主角的悲慘境遇,試圖向觀眾傳達一件事:同理心,不能只是想想,而是要身體力行地付出實踐。
日前,鄭人碩與邱偲琹一齊接受專訪,向我歎道:「如果大家都能對外界釋放一點關懷,哪怕就是一點點,對其他人來說就是一股強大的支持力量。」
《親愛的殺手》
身障者與自我封閉者的相知相惜
訪談中,鄭人碩和邱偲琹大部分時間都是嚴謹的。
電影《親愛的殺手》講述男女主角各自有殘缺,男主角「六」因車禍半身不遂,對自己相當自卑,女主角「泡麵」則長期遭受房東強暴與母親情緒勒索,選擇自我封閉心靈。
前者身體殘缺,後者內心孤獨,遇到彼此之後相知相惜,成為對方黑暗中的一盞燈。
該片探討議題沈重,角色們的傷口放到現實生活中皆能找到對照,令鄭人碩與邱偲琹在演出過程中都有反思。
為演出身障人士,鄭人碩每天晚上 12 點都會在公園練習輪椅操作,他表示公園有各種障礙物,是練習輪椅的好地方,某天還練到凌晨 3 點,希望自己盡快上手,他說:「前進後退,甚至是翹孤輪,都要練到很熟悉。」他曾經親身照顧行動不便的父親多年,輪椅還留著,偶爾會坐在爸爸的輪椅上思索角色。
有別於鄭人碩的身殘,邱偲琹的殘缺主要在心靈。
她飾演一位遭受凌辱而不相信他人的少女「泡麵」,面癱寡言,陰沈的角色人設和自己天差地遠,「我是一個有話就會說出來的人,演『泡麵』最困難的就是什麼情緒都不能外顯,要盡全力往內收。」她苦笑。
如何揣摩性侵受害者?邱偲琹表示某次上表演課,剛好被安排飾演《寒蟬效應》中的郭采潔的角色,當下便把情緒牢牢記住,在家裡來回反芻。
同時,她去找一些性格較為害羞的朋友們聊天,觀察他們說話時的小動作,在家裡默默練習,一度入戲太深,在家裡一天只講三個字,讓家人很擔心,以為是不是得了憂鬱症,她歎:「因為平常我很聒噪,他們不太習慣⋯⋯。」
下戲如何脫離情緒
鄭人碩靠做菜,邱偲琹看卡通
演一個角色,有時像是附魔,若是碰到角色太陰鬱,如何「成功下戲」也是一種智慧。
鄭人碩長年演出社會底層人物,歷來角色多半情緒重,他直言剛出道時不太懂得拿捏、找不到下戲出口,回到家後忍不住都會對親友講話大聲,把角色帶進私人生活。
直至這兩年他開始下廚,殺青後每天做菜,白天去逛傳統市場和攤販們議價,帶一大堆食材回家煮給朋友們吃,他說:「從買菜、備料到開始做菜,再到朋友們吃完我的飯菜,這一連串過程都是很靜心,還可以觀察朋友吃飯的表情、聽他們的反饋,內心就有滿足感。」
鄭人碩自豪每一道菜都是拿手菜,更開玩笑:「奇怪,金馬獎怎麼都沒人找我去做菜?」
邱偲琹則感謝導演給建議,讓她挑選一首關於「下戲的歌」,一聽到熟悉旋律,她就會開始提醒自己:現在不是泡麵,妳要做回邱偲琹。另外,她平常有服飾店工作,殺青之後白天打工,晚上看卡通《蠟筆小新》,很快就回歸正常生活。
同理心,不該停留在說說而已
「人活著有三個理由:一個依靠,一個期待,一個明天。」
這不僅是電影《親愛的殺手》的開頭對白,更是貫穿全片的核心宗旨,講的是泡麵與六相戀之後,兩個將悲觀進行到底的人,彼此相互依靠,開始對未來產生期待。
然而,如果我們反著解讀這段話,探討一個人為什麼「活不下去」,就會得出兩大結論:因為他們沒有依靠,也沒有期待。
這兩點,恰好就是泡麵與六在相遇之前的處境。
六經常因殘疾被取笑、連上半套按摩店都會被小姐嫌棄;泡麵沒有原生家庭的支撐,媽媽還默許房東對她施行強姦,身心受創。他們兩個對世界基本上是喪失希望的,並不覺得「明天」有什麼值得嚮往。
鄭人碩提出看法:「六之所以會愛上泡麵,是因為受傷後,他碰到許多陌生人惡意的眼神跟嘲笑,沒有人把他當成正常人,但泡麵不一樣,泡麵願意真誠接納他,讓六相信自己能夠為她勇敢一次。」
一旁邱偲琹點頭表示同意,接著說道:「泡麵也是碰到六之後,才知道世界上還是有真正在意她、願意關心她的人,我不覺得這是一種惺惺相惜,而是感受到自己被全盤理解了,理解很重要。」
《親愛的殺手》這部片的溫柔之處,就是讓泡麵與六相互療癒、給對方活下去的希望。
殘酷地是,現實人生跟影劇不同,很多身處社會底層的弱勢人群、身障人士,他們過生活實屬不易,還得承受來自外界的嫌棄眼神跟言語,甚至,許多弱勢族群因而喪失自信,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對未來喪失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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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他們希望觀眾意識到一件事: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太多你沒有想像過的弱勢族群,他們過得非常苦,而他們都不是故意的。
邱偲琹感性地說:「這部片主要是希望外界對人能多點關懷,無論是身體殘缺還是心靈殘缺,都有資格得到尊重與愛。」
鄭人碩則認為,要如何發揮同理心,不過就是多去觀察周遭,看到需要幫助的人就伸予援手,不要去計較人家回不回報:「你一點點的幫助,對別人就是一個希望。」
整段訪談,鄭人碩與邱偲琹數度強調「微小的力量」的重要性,在這個因害怕受傷而吝於付出的當代社會裡,假設人們都願意對日常做出具體貢獻,哪怕是「不要亂丟垃圾」這種小事,就算自己無感,或許對清潔人員來說,這就是一件很值得感激的事。
永遠都不要吝於傳遞善意,就是《親愛的殺手》想要訴說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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