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進了公司,聽到同事在談論前巴黎科技部門的事,似乎就是因為公司財政的困難,進而讓那裡的工程師紛紛離職。
「那小瑪找到工作了嗎?」同事 A 問。
「她還沒呀!一個人在巴黎打工,而且工程師職務的面試一直都失敗,但大多因為她是,『披著頭巾的穆斯林』。」同事 B 說。「她還有摩洛哥的家人要養,然後這間公司都還沒付人家薪水。」同事 B 沮喪地補述。
這時我插了話問,「小瑪是誰?」
一問才知道,是一個來自摩洛哥的女孩,並定居在巴黎的工程師。更讓我同事惦記小瑪的原因是,上海時裝周時,她是我們米蘭部門的最佳後盾。據悉,她不僅努力工作,更在系統有問題時,仍然堅守崗位扶持幾位同事們,立即排解程式問題。
但最終,公司遲遲不付錢的僥倖,以及現實的經濟壓力,成了壓垮她的主因。
加入了這樣的公司,一樣的苦楚,我並不意外。可是,因為信仰而抹殺小瑪的技能,這讓我非常吃驚。
「但真的是因為信仰而拒絕錄用嗎?」我瞪大眼睛的問。同事 B 點點頭接著說,「是呀!上週她還去面試一間非常知名的美商物流公司,應徵工程師一職,最後依然被問到信仰。」
在巴黎住過 12 年的同事,就感嘆的說,「巴黎人的高高在上,加上日前穆斯林的一些激進反攻,的確生成了很多刻板印象。」
當時的我謹默默地問了自己一句,「如果是我,我會選擇拿下頭巾,隱藏身份嗎?」
隨後,因為出差的緣故我們到了巴黎,有機會和小瑪碰面。第一次的晚餐,她包著粉膚色的頭巾,談笑之中,無疑展現開朗的個性,流利地說著英文和法文,完全看不出來正處於繳不出房租的窘境。
聊到工作之後,她依然興奮地分享種種被拒絕的經驗,和荒謬的求生故事,而同事也不禁打岔問,「那要不要你別戴頭巾了,先進去再說?這根本不是你能力問題呀!」
「其實,我有認真的想過信仰這件事,也有想過把頭巾拿掉。」她皺了眉頭說,「但頭巾不只是信仰,而是我從小到大一個美麗的象徵。」回顧以前能戴上美麗的頭巾,都是漂亮的女子。「而我展現的不只是信仰的一面,同時希望拿出最美麗得體的樣子,去應徵我的工作。」然而,小瑪接著說「如果他們接受是一半的我,那我要裝到什麼時候?」
頓時,我懂了!
每次在歐洲試鏡的時候,我都會提醒經紀公司,或品牌「我是一位變性人」。起初,以為在時尚之都,這不會是個問題。然而,一次次的失敗、拒絕,我才意識到面對那些偽善的嘴臉,這或多或少是個問題。
曾經有位經紀人告訴我,「你不是完成手術了嗎?那就是一個漂亮的真女孩,不要一直去強調自己的過去身份。」,「它可以是你的利器,也是你的劣勢!」說完便眨了個眼,拍拍我肩膀離去。
那時候,我猶豫了,我知道的確有隱藏的機會,也知道也許選擇隱藏會有相對多的可能。但內心深處,更害怕被掀開秘密時那種公審的感覺,因為我期待的是品牌方喜歡我,那個真實的我。即便,我知道這很難!
如果人生是試卷,那世界必有一個公式;而前人告訴後輩,套用那個公式絕對會更快有答案。
卻沒告訴我們,原來我們的試題並非相同。
寫了,錯了;錯了,擦了;擦了,再寫,就這樣,來來回回,最終有了答案。才赫然發現,人生不是是非、不是選擇,而是申論題。原來,答案是結果,而來來回回的試算,才是生命的厚度!
小瑪的頭巾不只是信仰,亦是悖離普世的思維,而更重要的事,卻是她的那份根深蒂固的自我價值。因為這份價值,也許很難,但得使她能繼續往前!
如果是你,你會選擇拿下頭巾,試著隱藏;
還是,堅守記憶以來最美的樣子,去回應世界的標準?
最後,我們去吃巴黎知名的印度料理,為這無解的話題畫下句點。天南地北地瞎聊,放聲的大笑,也算是留給站在當前難題下的我們,一個喘口氣的空間。
然而因工作的結束,我們紛紛回到米蘭。數個月過去,隨公司財政惡化,米蘭團隊的我們,也重蹈小瑪先前的覆轍。
當大家在為聖誕節準備歡慶時,我們正在打包辦公室的個人用品,因為離團隊遣散的日期已不遠矣。
不過,就在聖誕前夕,我們窩在同事家細述這一路以來的不容易,赫然收到小瑪從巴黎捎來的消息,”Girls, I got the Job!!!!!”,她又再次成為專業的工程師、養得起全家的女孩,依舊是穿戴頭巾,在巴黎獨自打拼的「穆斯林」!
那時的我們舉杯歡呼,好像一股信心的暖流,流過我們彼此之間,並於 12 月的寒冬給予我們溫暖,並告訴我們,「這關,也一定會度過的!」
然後… 可恨的 Covid-19 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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