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個朋友,攀岩時不慎墜落,手腳被劃開無數傷口,雖然沒有生命危險,畫面卻怵目驚心。以前我不懂,為什麼很多人明知攀岩、登山等活動有相當危險性,卻依然飛蛾撲火?後來才漸漸理解,那不是愚勇,而是一種人類征服自然、超越自我極限的衝動,當你用盡力氣最終征服困難、站在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高度時,那一刻,是巨大到內心幾乎無法承受的愉悅與振奮。
只不過,在自然面前人類總是渺小,歷史上雖然有不少人創下驚人紀錄,但失敗慘劇也不勝枚舉。我想最可怕的事件之一,就是 1936 年的艾格峰登山慘劇吧。
20 出頭的好兄弟,挑戰攀爬「食人山」
東尼(Toni Kurz)和安德利亞(Andreas Hinterstoisser)來自德國巴伐利亞,兩人都是山地步兵團的成員,熱愛爬山攀岩,在當時,攀岩工具還不如現在這麼進步,兩人常常帶著簡陋的器具就直接上山挑戰,不過他們訓練有素,又有很好的默契,因此成功爬上了一座又一座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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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 年夏季,德國政府號召青年好漢組隊去挑戰艾格峰北面,作為奧運會的獻禮。
艾格峰是瑞士阿爾卑斯山的一部分,北面因為山勢陡峭、天氣變幻莫測,再加上落石地質,一直以來被視為最難攀登的「食人山」。
當時年紀僅 23 與 21 歲的東尼與安得利亞聽到消息,出現了爭執。
根據改編電影《北壁》,性格沈穩的東尼對安德利亞說:「在死亡峭壁上,這一分鐘陽光普照,下一秒就是暴風雪,或者雪崩和落石,是有可能成功,但是幾率微乎其微。」
但攻上艾格峰北面的榮耀卻挑起了安得利亞的野心與慾望,他聽不進兄弟的話,堅持要去,兩人爭執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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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得利亞,你還要氣我多久?」
「你還要當多久膽小鬼才敢嘗試?我們會成為第一個登頂北壁的人。」
「那不是登山的目的。」
「那就是。那才是登山的目的,我要向世界證明我的能力,我是誰。」
「我沒有必要向任何人證明任何事,我登山只為我自己。」
後來,東尼因為不放心安得利亞獨自前往,於是改變主意,也跟著他去了艾格峰。
落石意外,埋下慘劇伏筆
兩人騎了 700 公里的車前往瑞士。一路上或許風光明媚,但他們不知道,兩人其實正朝自己的死亡高速邁進。
當時挑戰艾格峰的,除了東尼與安得利亞外,還有來自奧地利、義大利、法國等多支隊伍。
兩人一到,便心照不宣地展開合作,紮營、探勘、設計攀登路線、藏補給品……,凌晨時分,所有人都還在睡夢中,他們卻已經展開路程,遙遙領先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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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濛濛亮時,他們順利抵達了補給點,而尾隨在後的是奧地利組合。沒想到,慘劇在此時拉開序幕。
一陣落石掉落,砸中了奧地利雙人組的其中一人威利(Willy Angerer)。這一擊雖然沒有造成生命危險,卻讓威利頭部受傷,出現間歇性神智不清症狀,但他卻沒有因此打退堂鼓,咬牙喊著繼續。
四個人前前後後繼續往上攀登,遇上了一處難以攀越的地點,但安得利亞用一個漂亮姿勢擺盪過去,順利過關。他們決定在這裡回收繩索,繼續往上抵達了海拔 3100 米的「第一冰壁」,紮營過夜。
此時是下午時分,如果沒有任何意外,隔天兩人就可能攻頂。
天氣驟變、隊員負傷,艱難的放棄決定
沒想到當東尼與安得利亞醒來時,竟然發現自己環繞在冰冷霧氣中。
前一日的清朗天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能見度低的惡劣風雪。頭部受傷的威利狀況越來越差,還因為神智不清而摔斷了腿,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原本是敵人的四個人,這個時候已經建立起共患難的默契,要是在這時放下奧地利隊友不管,對方很大機率會喪命。討論過後,幾個人認為回程是最明智的選擇,於是他們開始往折返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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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崩無情,兄弟連「再見」都來不及說
天氣依舊沒有好轉跡象,暴風雪將四人包覆其中,他們忍著飢餓、疲勞與凍傷,努力拉著受傷的威利一點一點地往下滑。慢慢的,他們來到了先前難以攀越的地點,但致命問題是,先前他們攀過後就把繩索抽走了,當時安得利亞雖然一個漂亮姿勢擺盪過去,但現在因為冰雪交加,岩石又濕又滑,他在半空中嘗試跨越了好幾個小時,都沒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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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四個人決定改採風險更大的垂直下降,此時他們也與瑞士的救難隊聯絡上,本以為求生機會在望,沒想到,就在此時,一場雪崩翻天覆地而來,下沖力道之兇猛,安得利亞還來不及和兄弟東尼道別,就直接被連帶著衝落幽深山谷,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受了傷的威利則因衝撞力道太強,直撞山壁,當場斃命,而另一位奧地利隊友艾迪(Edi Rainer)則被繩子懸吊半空,窒息身亡。
一瞬間,四個人只剩下東尼一人,上面與下面,各垂吊著兩具逐漸冰凍的隊員屍體,眼前,是一片寒冷的蒼茫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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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尼與安得利亞感情不亞於親兄弟,甚至相伴前來挑戰人類極限,沒想到不過幾秒時間,一場雪崩就讓他們天人永隔,兩人甚至沒有機會說一句再見。
在電影《北壁》裡,卻給了他們一個更戲劇性的結局:安得利亞被雪沖下去後沒有死,而是努力地沿著繩索攀爬上來,在上方的東尼不斷替他打氣,沒想到此時岩釘卻開始鬆脫。眼見自己來不及爬上去,要是掉落也會拖累兄弟一起墜谷,於是,安得利亞默默掏出小刀,毅然決然割斷繩索。
「兄弟,回頭見了。」
說完這句話,他便自斷聯繫、墜入深淵。這樣的結局,與真實的結局,你覺得哪一個比較不令人心碎呢?
雄偉艾格峰底下,渺小的人類祭品
回到現實,東尼將吊在下方的威利繩索切斷,好減輕重量,這時,他的一條手臂已經完全凍僵,瑞士救難隊雖然已經離他很近,卻因為天候不佳與地勢險峻,遲遲無法將東尼救下,只得拋擲繩索供他使用。
然而,飢寒交迫、身負重傷、處在極限環境數天的東尼,卻在這時漸漸開始喪失意志,他手嘴並用,拼命想要使用繩索工具讓自己下降,身體與意識卻開始渙散,最後,他在離救難隊不過幾呎的地方魂飛魄散,離世前,說了一句知名的話:「我無法再繼續了。」(”Ich kann nicht mehr”)。
他的屍身,就這樣懸吊在雄偉的艾格峰北面底下,晃啊晃的,像是一具憂傷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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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峰慘劇發生兩年後,一組德國奧地利聯合登山隊沿著東尼與安得利亞開的路,終於成功征服了艾格峰北壁,也算是為東尼與安得利亞完成了未竟的事業,是一種致敬。
而 2015 年,知名登山者烏力·史塔克無保護攀登艾格峰北壁,創下 2 小時 55 分的新紀錄,震驚全球。
像東尼與安得利亞這樣的人物,前仆後繼地持續挑戰著世界,他們的故事道盡了人類征服大自然的野心,既是我們的詛咒,也是我們的偉大。沒有這樣冒險犯難的人物,很多進步與發現就不會發生,但正因飛蛾撲火式的偏執,造就了許多如艾格峰北面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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