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為什麼男人喜歡打球嗎?」
幾個月前,我的男閨密忽然轉頭問我。
「為了練身體?」
「錯,群聚打球的目的是為了交換情報。」
接下來他花了兩個小時闡釋情報資訊的重要:
在網路論壇不普及的時代,單靠一己之力難以完整蒐集約會守則或者女校活動的情報。所以在球員更衣室最重要的話題,就是拼湊出本周的女校行事曆、交換約會情資。情資包含大家集資購買的約會手冊與實證經驗。
據說這種男人凝聚群眾智慧的習慣,即便隨著時代演進,資訊管道從 2D 的實體雜誌一路到現在 4G 的手機甚至 VR 遊戲、身分從籃球少年到成啤酒肚中年甚至小白球老年,情報交易的需求卻始終歷久彌新:關於女人的一切。
女廁補妝區=男人球員更衣室=情報交易站
如果男人交易情報的地點是球員更衣室,那日本女人的情資中心應該非洗手間的補妝區塊莫屬。
相比在咖啡廳尚且必須注意眾人的目光,本來就為了解放而設計的廁所反而更能讓人暢所欲言。
還記得《大和拜金女》裡,松嶋菜菜子帶頭的空姐聯誼兵團,每次上戰場前聚在一起補妝的經典畫面嗎?
二十年的時間過去,此情此景依舊。
隨著時代進步,廁所補妝區不斷開發著日本女生情報交換的嶄新可能:從辦公室場景的人事八卦、到聯誼中場的戰略整備;從口耳相傳相互打聽的簡訊時代,到 4G 時代的五分鐘鍵盤柯南上身,搜尋關係人的 LinkedIn 與臉書打卡地點、甚至連上司、同事的小三小四小五一夜情對象等等,嫌疑人的社群網頁都可以在補妝時間被翻出來品頭論足一番。
策略顧問業男女比例懸殊,外商管顧大約是七比三,但是這三成女性中大約九成以上是秘書、會計與人資。好處是上廁所不用排隊(雖然補妝區永遠大爆滿)、壞處是女性在辦公室內跟任何其他女性說話,都容易引來注目。特別當說話的對象是大人物的秘書時,下一刻總會有人來明查暗訪談話內容。
為了避免麻煩,平時大家頂多眼神示意、甚少交談。
一旦進入女廁,馬上向躲入平行宇宙一樣,無分年齡與位階、紛紛巴拉巴拉地大八卦特八卦。出門,又一臉雲淡風輕、船過水無痕。
情資、告解、請託,多種功能一次滿足
在廁所說話另一個好處是用字遣詞大快人心,大大提升了溝通的效率。
有時是來自前輩姊姊的勸慰寬懷:
「不要太在意那個頭腦有病的爛人,你來公司之前他有次差點結不了案、晚上還跑去聯誼。」
「姊姊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沒 sense 到跑去找外商圈的秘書聯誼呀,立刻被拍照 Line 過來,呵呵呵呵呵。」
有時是私下回應臨時的請託:
「米倉先生周五是沒時間,但是下午三點有一小時 one-on-one,我挑他心情好時問他能不能動這個內部會議,你去跟客戶改改看三點吧。」
甚至還可以現場揪團訂位:
「原來你也想去吃燻製料理呀,我正愁一個人沒辦法訂位耶。」
一邊轉頭問對面鏡子前的補妝隊伍「 金曜日有沒有人要去中目黑吃燻製火腿?」,另一手抄起電話打給餐廳。
自然也有感情相談室:
「我果然沒有辦法繼續跟這個人交往下去了。」
「那怎麼辦?」
「只有分手啊。但是我現在好苦惱過去收到他媽媽送我禮物,該不該退回呀?」
日本女人= 24/365 沒有期限的終身志業
看過《東京女子圖鑑》的人常問我日本女生的生活是不是真的是這樣子?
我的回答總是,這部日劇的靈感來自一本瞄準 25-35 歲都會女性的暢銷雜誌《東京Calendar》。這本雜誌很賣,未必代表人人把它當生活圭臬,但是至少說明都會男女是認同它所提倡的價值觀的,不是嗎?
真的好累啊。
在這裡生活近十年以後,越發覺得當個日本女人本身,就是個 24/365、永遠無法退休的全職工作。或許正是這種無所不在社會壓力,才更讓日本女人只有在原本就是「解放」功能的洗手間才真正被「釋放」吧。
下次,如果妳路過東京,不妨花一點時間去丸井百貨,或者代官山各種洋食餐廳的洗手間晃晃。在補妝區,絕對可以聽見有趣又坦白時而溫暖的對話。
對我來說,這是最真實的日本。
Cover / Photos : 《東京女子圖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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