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最具話題性的韓國電影《寄生上流》,風光獲得第 72 屆坎城影展的金棕櫚獎,現在更準備角逐第 92 屆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獎。韓國的影視產業發展備受肯定,而存在當地已久的貧富差距問題,也因此受到全球關注。
貧窮這檔事有了電影的距離感,就可以是齣荒唐的喜劇,但無奈的是,我們被迫得挨近點看—因為這的確是韓國近幾年來的社會樣貌。這樣寫實的黑色幽默不只發生在《寄生上流》,韓國小說《獻給柯曼妮奇》裡的窮人自嘲,也讓人讀著就笑出了心酸。
「高、馬、妮,聽到妳的名字時,我就立刻想起柯曼妮奇。」
關於《獻給柯曼妮奇》
作為《82 年生的金智英》的作者趙南柱早期的作品,《獻給柯曼妮奇》被定位為是「成長小說」,用女主角高馬妮的生命歷程,觀看韓國某一時期、某部分族群的掙扎與混沌。
高馬妮的設定極為有趣。她是活在 1988 年首爾奧運的時空背景下,在貧民窟裡長大的孩子。在故事裡,體操訓練的流行像是放學後的辦家家酒,晚餐時間一到便各自回家,一轟而散。一群同齡女孩的約定,到後來變成高馬妮一個人的夢想。當她得知奧運奇蹟納迪婭·柯曼妮奇(Nadia Comăneci)的事蹟之後更加熱血沸騰,認定自己與這位「體操精靈」的命運密不可分—但殘酷啊,貧窮慢慢讓高馬妮意識到自己才剛伸出手,就已經觸碰到追夢的極限。
《寄生上流》、《獻給柯曼妮奇》,交換著一樣的脫貧夢
體操夢交織著高家居住地 S 洞面對都更的蠢蠢欲動,為《獻給柯曼妮奇》的故事帶來隨時都要拆遷的不確定感。
在韓國,建在山坡、和月亮等高的貧民窟,擁有「月亮村」這樣的稱呼。S 洞便是典型的月亮村,崎嶇的坡地,每戶人家都緊緊地挨著,打開主臥室的窗,就能看到鄰居家的廚房瓦斯爐—這無法用「將就著過日子」來形容,簡直是毫無生活品質可言。
在看《獻給柯曼妮奇》時,許多描寫月亮村的字句都和《寄生上流》金家的模樣吻合,我們多次跟著女主角高馬妮的記憶,回到餵養她成長 S 洞,彷彿一個轉身,就能看到走出地下室、正要去上英語家教的金基宇,並伴隨撲鼻的酸腐貧窮味,讓人怔在現場、久久無法動彈。
苦中作樂的幽默感也成為這兩部作品的共通語言。觀看《寄生上流》時,你會為個性分明的角色火花而捧腹不已;閱讀《獻給柯曼妮奇》一樣也會被冷面笑將風格的搞笑橋段給逗得樂不可支。
高馬妮在書裡有時像個單口相聲的演員,帶有幾分抽離的叨念著自己的家庭記憶:馬妮的母親當年懷孕時不敢用老舊的蹲式馬桶,後來進分娩室喊了聲「出來了!」,馬妮淚眼汪汪的父親追問醫生新生兒狀況,對方才冷靜的解釋:「是宿便。」
話到這裡,有誰會在噗哧一笑後想起:馬妮的母親懷胎十月、積了滿肚子排泄物,真的是個笑話嗎?現在誰家還會用這種沒有化糞池的廁所?
貧困的日常,是無從選擇的分食著荒謬可笑的悲哀。
「儘管沒有人獲得幸福,但也沒有人垂頭喪氣。」
在「88 世代」(在韓國大部分的族群都是以「非正職」的身分被企業錄取,他們平均薪資所得是韓幣 88 萬韓圜,和台灣常說的 22K 起薪異曲同工)、「全拋世代」等與無望未來劃上等號的字眼層出不窮的近年,韓國國族基因裡的不平衡,似乎正慢慢伴隨居高不下的自殺率、厭女現象等轉化成顯性的社會問題。媒體口中的「地獄朝鮮」越來越清晰。
反觀《獻給柯曼妮奇》的高馬妮,取名明明像是要承襲體操選手柯曼妮奇的傳說,但高馬妮在韓文裡卻又像個笑話,有著「許多苦」的意味、更擺脫不了 money 諧音的俗氣—她卻沒有深陷地獄的自怨自艾,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認清自己跟不上世界的速度、也沒有能力擁有夢想坦然。
「在終止學習體操之後,在被公司解僱之後,在經歷各種半途而廢、大大小的失敗與被拒絕無數次之後,人生依然持續著。」36 歲的無業遊民,高馬妮這麼說道。而這也正好是作者趙南柱的真實心聲。
屏除體操夢,《獻給柯曼妮奇》幾乎是作者本身的自傳。趙南柱幼時也居住在像 S 洞的環境裡,長大成人之後的創作理想斷斷續續、也萌生過「這輩子完蛋了吧⋯⋯」的負面想法。但她仍在夜深人靜後打開筆電、一字字的敲擊鍵盤,寫下屬於韓國女性的故事,因為「完蛋是一碼子事,但總不能以後就不活了吧!」。
《獻給柯曼妮奇》、《82 年生的金智英》,到今年的新作《她的名字是》,趙南柱的故事成為全球話題。就算貧困,如果在失敗之後仍認真過著充實的人生,也能笑中帶淚的繼續享受下去。
Photo Via : 《寄生上流》
Cover Art Design : Pai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