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你沒真的翻過小說《我是許涼涼》,見證女性掏出真情、在感情交易裡的體無完膚,但你一定讀過《老派約會之必要》的這個經典片段:
「記得把你的哀鳳關掉,不要在我面前簡訊,
也不要在我從化妝室走出來前檢查臉書打卡。
你只能,專注地,看著我跟我說話想著我。
我們要散步,我們要走很長很長的路。
......只有在散步的時候我們真正的談話,老派的談話。
送我回家。在家門口我們不想放開對方,
但我們今晚因為相愛而懂得狡猾,老派的。
不,寶貝,我們今天不接吻。」
以這兩部作品接連走紅的作家李維菁日前驟逝,震驚華語文壇。以鏗鏘有力、卻又絲絲入扣的情感描寫見長,李維菁用生命解離自我,她既是《生活是甜蜜》才華洋溢的徐錦文、也是《我是許涼涼》渴望愛情的許涼涼,更是鑑賞文學的藝評家。從她作品的經典段落、人物,關於這位教我們在人生中永保「少女學」的初心與世故、與愛情本質的文學家,並未離去。
#〈我是許涼涼〉
我根本不懂規矩與合宜究竟是什麼,
我有情緒反應的延遲模式,
我以為每一種愛到最後都可以變成美好的愛
收錄在由兩部中篇小說 〈我是許涼涼〉、〈普通的生活〉,與十三篇短文的 〈少女學〉中的《我是許涼涼》小說集裡,〈我是許涼涼〉成為經典。
你有談過難以啟齒的愛情嗎?或許是大學時代意外熟識長你 16 歲、有錢有勢,卻也有妻小的工程師,他在逢年過節不會出現,但會在週末帶你去烏來泡溫泉享受兩人世界;或許是入職場工作後,在好不容易第一次擔起主管職,卻意外愛上小自己 7 歲的業務助理—他的天真和真情,讓妳忘記彼此的社會標籤是如此大相徑庭,然而在這樣社會價值觀的約束下,愛情仍舊成立嗎?
愛上小自己 12 歲男孩的許涼涼,一樣擁有這份揪心的拉扯。最觸動人心的,就屬小說裡敘述兩人一同出遊、一起在公廁長鏡前的照見:「剎那之間整個下午親暱歡愉突然逐漸冷薄尖銳。......然而我就是老,在他白皙的臉旁。我們兩人感應到這個視覺,也感應到彼此都發現了,然後同時極力想掩飾這突如其來的震撼,以及突然攪起的驚慌哀傷。我低下頭。」
竭盡所能地攤開一切、付出所有,情人活在兩人世界相安無事,但回到現實,我們也曾因為那樣的不相稱而戳破夢幻的感情泡泡。然後和許涼涼一樣嘆一口氣說著:It's nothing about souls.
#《生活是甜蜜》
凝視太久,對象便消失了。
遺忘太久,所欲之物就開始清晰。
眼睛消失,鼻子消失,嘴唇消失,輪廓也消失,
讓他們成為永恆的幻象都好,
要是落成現實,她此時太過完整,無力承受
喜歡主演楊丞琳主演的劇作《荼蘼》,你也會在《生活是甜蜜》找到充滿自己的影子的徐錦文。
在倡導新女性自主權的現今社會,人人大聲疾呼女性應該爭取自我實踐,卻又無從屏棄傳統價值觀期待女性家庭角色的盼望。而回歸女性真實的想法:我們真的做好準備了嗎?追求自我卻又緊抓男性保護的寵溺;想在職場定位價值,卻在面臨瓶頸時躲入婚姻。
《生活是甜蜜》但其實主角徐錦文的生活並不甜蜜。她過分聰明,邀請自己加入自導自演的人生騙局,以為追求社會說「女人最終是在成家生子後圓滿」,就可以放棄自我實踐的熊熊野心—於是在自我欺騙之後,幸福快樂的假象中終將崩解,徐錦文成就不了傳統女性的模樣,卻也同時失去對自己誠實的機會。
終該好好面對慾望的渴求:真正能讓我快樂、滿足的模樣會是什麼生活?在關掉輿論的干擾之後,跳出規格化的限制活出自己的命運,成為現代人最重要的課題—因為做自己的結果可能殘酷得可怕,逼使人想以逃避應對,但要深信:這樣的勇氣會讓你在最後甘之如飴。
李維菁曾說:每一個決定都是取捨,想要同時兼得浪漫旖旎的愛情、揮灑自如的自我追求其實是一種奢望。但真的只有這樣的二元定論可以被稱作幸福?撕掉這些定義的篇章,我們都是聰明的徐錦文,關於生命的答案其實一直在心裡清晰。
#〈少女學 – 永遠的少女〉
少女讓你在人生中躊躇不前,
少女讓你一再跌跤,少女不肯讓你變老
約莫幾歲過後,你就不敢在街上穿短裙熱褲、和 00 後一較高下青春熱力?約莫幾歲開始,你發現自己不能再任性、不能任由自己的壞習擺布生活,你會自己收拾生活起居、收拾失戀的情緒,在分手過後的隔天依然能夠喬裝毫髮無傷,準時打卡到班?
〈少女學〉指稱的少女,意指心理上的少女特質,與對感情、世界保有純真的期盼。然而這樣的純然多半歷經社會洗禮後,被解讀成「不切實際」、「幼稚」,於是我們琢磨漂亮的言詞、熟練的社交手腕,只因為表現天真會讓自己不斷受傷,在感情、在職場亦然,那麼,我們就用世故保護純真吧。
於是少女變成都會女子、變成前輩。學會將過去看淡,感情裡曾經的聲嘶力竭都在褪色的回憶裡靜音,以為看淡而邁步向前—但少女心的念舊,卻總會在經過某個街角後,被某個景象、被某種季節變換的城市氣味裡勾起記憶,然後手無寸鐵被排山倒海的情緒浪潮,衝撞得體無完膚,才發現「啊、原來我什麼都還沒有忘記。」
我們可能還是會在內心深處維持一貫的傻氣:犯一樣的毛病、指認錯誤的人以為是感情解答,但一切終將讓我們成長,作為永遠的少女,一樣也很好。
總習慣在劇作、小說裡找到自己的原型,卻忘記這些也是作家照看世界、取自真實世界的人生故事,甚至正是作家本身的最赤裸樣貌。我們活在這個城市裡追求自己想望的一切,以為長大成人、可以穩重而堅定的把握住所有,但在李維菁的筆中,你我都能理解那塊身為人的柔軟和脆弱,未曾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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