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聽到「行為藝術」這四個字,腦海中便開始浮現瘋狂、赤裸、暴力、戲劇化等等字眼,直到看見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的作品 《The Artist is Present》現場,Marina 與昔日戀人 Ulay 揮別 22 年,含淚再次相視的瞬間,才明白行為藝術,是可以傳達出這麼濃烈的愛與和解。
但這個藝術圈著名的雙人組合已然天人永隔—稍早,這位與前伴侶、前創作夥伴 Marina 拉捨一輩子、來自德國的藝術家 Ulay 罹癌辭世,享壽 76 歲。
偉大女人身旁的男人
原名 Frank Uwe Laysiepen 的 Ulay 是一個很特別的男人,會認識他,多半是因為他的名字總依附在行為藝術教母 Marina Abramović 底下,是人們口中「Marina 的靈魂伴侶」。
畢竟從 1976 年到1988 年,他們靠著一連串的行為表演作品雙雙成名:《AAA-AAA》、《Relation in Space 空間中的關係》、《Relation in Time 時間中的關係》、《Imponderabilia 無法估量》,或是1988 年劃時代的分手之作《The Lovers–The Great Wall Walk 愛人—長城》。他們攜手展演出愛人之間的密不可分、性別之爭的針鋒相對,以及在愛裡的是生亦是死。
但抽離了 Marina 、行為藝術之外,這個曾被藝評人惡劣抨擊是「Abramović 的藝術道具」的 Ulay,擁有一個極少被外界討論到的身份—拍立得的藝術攝影師。
鍾情拍立得的男人
早在與 Abramović 相識之前, Ulay 就是一位攝影師。他從 1970 年開始與 Polaroid 公司合作,之所以選擇拍立得是因為「它是能實踐我的想法、並且平衡現實最理想的媒介」—他也同時樂於用拍立得進行禮物交換,將當下的拍攝作品贈予畫面中的模特,讓相片變成一種具有特殊意義的社交媒體。儘管 Ulay 曾表示:「請不要將此與 Instagram 混淆。」,但這的確是 Instagram 概念的先驅啊!
一系列以變性者、變裝癖為主題的相片,或是他紀錄自身樣貌的拍立得攝影作品,不僅是與他人對話,更是與自己的雙重論證。尤其在《Auto-Polaroids 自動拍立得》系列裡,每張照片都像是 Ulay 反覆問自己:我想要什麼?我是誰?我要在哪裡,下一步該怎麼做?
Photo via:MOT International
他在過往的專訪裡表示:從 15 歲之後便是孤兒經歷,讓他沒有親人可以陪伴探討 「我是誰」的問題,這促成他往後在鏡頭前展開全方位的表演。於是他解構自己的模樣與身份,並且深深為變性者的容貌與姿態著迷—Ulay 用快門留存他人與自身的雌雄同體,或許也不意外他在往日與 Marina 的合作中,他們會如此深愛投射彼此靈魂裡的性別特質。
之後的故事就比較為人熟知了。才子佳人帶著自身經歷相遇,碰撞出精彩的藝術火花—但看著兩人多年來的分分合合,許多人覺得一切實則是霧裡看花。
年紀稍長後再次接觸那曾感動無數人的《The Artist is Present》,得知在影片拍攝前 Marina 與 Ulay 早已會面交談過,領悟許多鏡頭後的紛紛擾擾,並非是作為一個藝術見證者所能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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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浪漫的凝視過後幾年,Ulay 便以 Marina 違反兩人於 1999 年簽訂的合約、未支付相對應的合作報酬,與記載他的合作貢獻為由提告,最終由 Ulay 贏得 250,000 歐元的賠償金。「我在最關鍵的時刻贏得了這場官司,」當時已深陷淋巴癌所苦的他說:「這種寬慰的感覺像脫胎換骨,既是身體上的,也是精神上的。」
但 2017 年的影片又看見 Ulay 在影片裡一派柔情:「一切頑皮、令人討厭的分歧,我們都棄之於後。實際上,這是一個美麗的故事。」
曲終人散之後該定義是靈魂伴侶間藝術與愛的羈絆?還是圖利商人關於權與利的糾紛?或許連 Marina 和 Ulay 本人也不見得有答案。
但分道揚鑣多年後的 Marina 哀悼夥伴離世的聲明裡這麼說 "his art and legacy will live on forever. " 我們似乎看到,分手超過三十年、前任的風風雨雨如影隨形則超過半世紀,Ulay 終於獨自成為傳奇、成為這個愛情故事的最終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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