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金馬獎的入圍作品競爭激烈,而儘管入圍最多項的臺灣電影《陽光普照》評價兩極,不可否認的—它所傳達的家庭樣貌真實而深切:說話刺耳的父親、為成全家庭平和而忍氣吞聲的母親、受人喜愛的長子,以及渴望被認同的么子。這一家四口的組合看來平凡,卻因為么子阿和少不經事闖出的麻煩,讓家庭關係的拉扯慢慢浮上檯面……。
這部電影像是長達兩個半小時的心理諮商,那些蓄積在心裡許久的親情雜症,都在陽光普照之下獲得舒緩—相信你我都能或多或少的被劇情感動。因為家庭,總是我們最深長、也最永恆的生命課題。
——以下內容涵括劇情討論,請斟酌參閱——
「從小到大,大家都喜歡他。」
—小兒子阿和
一個孩子是寂寞,兩個孩子是比較。在有兄弟姊妹的家庭長大,你一定也對阿和的心理不平衡不陌生。可能是父母的偏心,可能是外界無心的評價,都會讓你懷疑自己的模樣。《陽光普照》的開場是血淋淋的幫派混混意外,也是暗示阿和在年少輕狂的此時,想在沈悶的家庭之外尋找一個溫暖的認同。
想起他帶著累積已久的心酸,在哥哥阿豪過世之後擠出那句「從小到大,大家都喜歡他。」,個性衝動的阿和最想說的話或許是:「我不知道哪一天,有人才會喜歡我。」但是和菜頭瞎混的阿和真的是壞孩子嗎?絕對不是的。
在獄中教同寢的背九九乘法表、還超有正義感吼著多要伙食的獄友說:後面還有其他人要吃啦!回歸社會之後刻苦的憑著自己的努力兼兩份工作,想要經營自己的家庭—不再衝動的阿和,是甘心扛起責任、也擁有魅力的。
「你知道,我是一個駕訓班教練,你認為我該怎麼辦?」
—父親阿文
把駕訓班主旨「把握時間,掌握方向」當作人生座右銘的爸爸,自己的言行舉止卻是脫序無比:小兒子阿和涉嫌蓄意傷人上法庭,他在電話裡一句「就把他關到老、關到死。」恣意情緒用事;老婆琴姐想找他好好的商量事情,作為老公卻是沒講幾句話就開始大小聲。總是把家裡面的氣氛搞僵、一言不合就離家出走一個月。帶著一家之主的霸道不講理,他的頑固讓你想起自己青春期開始叛逆的原因。
這樣的父親,往往是家裡面最不易傳達愛和在乎的那一個。他在大兒子選擇了結自己生命之後,便開始思考自己還能為小兒子付出什麼?既然拉不下臉問「最近有遇到什麼麻煩嗎?」,那就籌錢私下約小混混菜頭出來見面,希望對方讓兒子好好重新開始—最後甚至為了兒子的安危釀下殺人大錯。
整部電影裡總是氣焰高漲的阿文,在承認自己開車撞死菜頭之後,無助的說「你認為我該怎麼辦?」看見他在陽光下的白髮蒼蒼、瘦弱,和不知道怎樣才是一個好父親的自責,我們突然心疼起自己的父母:他們是不是到現在,都還在學習怎麼和孩子相處?
「當然不能放心啊!但至少我陪著你一起不放心。」
—母親琴姐
吸收著所有人的情緒,和接踵而至的大小意外,你或許覺得做為媽媽的可以像電影中如此淡定,根本超乎常人。但事實上,家裡總有一個人是處於這樣的角色:默默隱忍、煩惱這個家的下一步,隔天睡醒深吸一口氣,當全家最先接受現實的那個人。
母愛和責任感驅使著琴姐接受一切,小兒子阿和坐牢之後留了未婚懷孕的小女友小玉在外,她將小玉帶在身邊視如己出,並從待產、美髮造型的工作開始,手把手的用身教教她如何生活與面對婚姻。命運讓琴姐面容憔悴,卻也讓她成為《陽光普照》裡最有韌性,也最堅強的角色,小玉的阿姨聽到琴姐要讓兩個孩子成親,不安地問著:你這樣講,我怎麼放心?
「當然不能放心啊!但至少我陪著你一起不放心。」未來接踵而來的麻煩很多,但有像琴姐這樣的人陪著,就一定有繼續走下去的希望。
「就是來看你啊。」
—大兒子阿豪
他的確是家裡唯一的那道陽光。
眼看著媽媽總是為家裡的兩個大男孩:父親和弟弟煩心,阿豪知道他是母親唯一的慰藉。他總能夠細心的發現大家的需要,甚至在選擇自殺離開這些紛擾之後,出現在父親的夢境中:「你在這裡幹嘛?」很難忘記爸爸阿文在那幕的一臉難以置信,「沒有啊,就是來看你啊。」大兒子一如往常,溫柔的笑著說。
就像阿豪的女同學曉貞說的:「他把所有的好都給別人,忘記留一點給自己。」儘管阿豪從未讓旁人了解他心裡的黑暗,但他卻總是能誠實的表現他的在乎。
長大後的我們或許早就不和家人同住,如果你也常懸著夜深人靜的想念,找不到回家一趟的藉口,不妨就起而行吧。在家人訝異的詢問之後,希望我們都能學會成為家裡的那份溫暖,像阿豪一樣地開口:沒有啊,就是來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