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總有幾個會彈奏樂器的朋友,但怎樣才算厲害?又要到達哪種程度才可成為演奏家?黃子芳 Catherine 是全球首位,也是唯一一位獲得「英中音樂大使」 的華人演奏家,如此令人羡慕的人生卻不是一帆風順:
「你的父母把所有錢都花在你身上,你有辦法回饋他們嗎?」
「你只是在浪費父母的錢。」
「因為你自己的任性,自己的興趣,令父母這麼辛苦!」
在開始訪問以前,我也以為 Catherine 是位高高在上的藝術家,但原來我錯了,她不是那種怪別人不理解自己的「藝術家」,而是一個想盡辦法和努力,希望讓三、四百年前前人遺留的禮物得以轉型傳承的責任女子。
她告訴我,音樂家也是凡人,有著人性的喜怒哀樂,面對冷言冷語,背後強大的心,需要的是不為人所知的毅力與準備。
不是一個天生自信的人
足夠的自信來自於很充足的準備
換上採訪服裝之前, Catherine 穿著簡單的上衣和牛仔褲來到受訪的琴室,跟我們打招呼就跟朋友一樣,毫無架子讓我感到意外,始終是一個登上過無數舞台的演奏家,原以為難免有些氣勢逼人。
「可以先彈一些輕鬆快樂的歌嗎?」
在正式訪問以前,採訪團隊對於這位世界級的演奏家充滿好奇,到底要有多厲害才可以摘下如此頭銜?然後當她彈起第一個音起,我們便頓然明白了,她的神情、彈指間的音樂都是一氣呵成,所有串連起來是名為「自信」的氣場。
Catherine 直言小時候不是一個有自信的人,同時個性好勝,經常需要獲得別人的肯定來建立自信。但她始終相信無論做什麼事,首先要嘗試努力去做,「努力過後得到一些成果,然後便慢慢建立自信。」
有些人會依賴別人的認同,一旦失去了便會跌進無底深潭,所幸的是 Catherine 透過一次又一次比賽和家人的肯定,得到的是更強大的自信心,稱讚與鼓勵既能成為動力,也是產生壓力的阻力,所以視乎的是你選擇如何去使用它們。
「大家都說台上的我很有自信,其實是因為在台上一定要變得自信。」Catherine 分享,當你站在舞台上,便要為觀眾帶來值得的表演,如果你失去了自信,演奏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只要你有些許的遲疑,觀眾不是傻子,都會聽得出來。」無論樂曲練習多少次也好,她覺得一定要預留時間練習上台的那個時刻,「由三個觀眾,到七個、十個⋯⋯慢慢愈見愈多,你的膽量也會隨之變大。」
為了打造這種自信,她在每次演出前都有做足準備,例如她的個子較為嬌小,她便會在演出前一個月開始管制飲食,希望纖瘦的身材加上高跟鞋,能予人修長的感覺,在台上也可以增強氣勢。又例如,她會在演出前多預留一些私人時間,盡量避免出席朋友聚會,希望把心力集中在演奏上。
彈錯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不能因而放棄態度
初初上台比賽的時候,Catherine 便試過因為過於緊張而彈錯。但彈錯後並沒自亂陣腳,依然能完成這個表演。我們常常會看到音樂或藝術家的表面風光,其實背後當然也嘗過很多失敗與預期外,而能一直堅持到被大家看到的那刻的信仰要如何堅守?
「彈錯的當下當然會嚇到,但我跟自己說,繼續下去,不要去想,總之要繼續下去。」她解釋,很多人一彈錯便會一直徘徊在那個錯誤裡面,導致愈彈愈錯。但其實評判打分數是看整體的表現,包括你的潛質、對音樂的詮釋,所以縱然前面彈錯了,如果後面能補救起來,仍然能夠獲得評判的欣賞。
以前的鋼琴老師對 Catherine 影響非常深遠,從小便被教導「彈錯不是件大不了的事」,「很多人跟我說,我不會音樂,我不會欣賞,我覺得很悶,其實音樂是件很簡單的事,單純是我彈出來的東西,有沒有令你感受得到而已,所以演出重點在於的是如何去表達你的音樂。我希望自己喜歡的作品,透過我的一雙手也能被大眾愛上。」
迎合社會,有何不可?
「老實講,現實對音樂家的發展空間還是很局限。」Catherine 這幾年並不好過,一開始以為自己發掘到一種才能,大家應該會欣賞,但現實與想像落差太大,「別人覺得每個人彈起來都差不多,既然如此為什麼要選擇你?」
特別在香港這個彈丸之地,生活節奏很快,都市人很難抽空欣賞古典音樂。現代科技過於發達,不可能像前人般有這麼大的研究精神,「現代人不可能只坐在鋼琴前寫一份樂譜,或花上幾個月的時間想一個旋律。」當社會變得進步,也有愈加多的東西分散了我們的精神,所以古典樂可以說成時代的禮物,我們無法再製造出這樣的作品。
為了讓有價值的古典音樂繼續獲得大家的關注,她明白到一定要作出改變,例如把耳熟能詳的作品改編成跳躍的 Jazz 和 Pop,或跟現代歌手合作演出,做出一些新嘗試,「是我去迎合社會,而非社會迎合我。」
她表示,演奏家之所以會被淘汰,是因為大眾不喜歡他們有藝術家脾氣。「有些音樂家、藝術家會怪世界、怪大眾不理解他們,但我覺得自己也要做出一些努力來改變現狀。」
就如文章初頭提到「別人的認同」,「迎合」不一定是壞事,偶爾站在別人的角度思考,反而可以讓自己看得更全面。Catherine 現在除了一邊參與演出以外,也著重於教育方面,希望能透過曲風轉型和有趣的教學模式,重新喚起大家對古典樂的興趣。
「鋼琴是我的一面鏡子,當生活遇到的波折逐漸磨平棱角,它讓我回歸到自己的想法。而音樂,也讓大眾了解到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儘管現實與想像總有落差,但我們從 Catherine 身上看到的,是種努力保有自我,卻又不「離地」的精神。
Credits
Photos: Kiska Chan@ A Day Magazine
Producer: Kate Ho
Video Editing: Eddie Yeung & Henry Yeung@ A Day Magazine
Interview & Text: Jinny Tse@ A Day Magazine
Makeup Artist: Chantecaille
Hair Artist: Yvonne Au
Wardrobe: MARELLA
Special Thanks: 柏斯琴行
Art Design: Vick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