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這次又發了什麼東西!」朋友 Christy 把手機湊到我鼻子下。
一看,又是那個她總是念念不忘的網美 S。
S 和 Christy 以前是高中同學,要熟不熟,曾為了在社交圈中爭高低,有過幾次針鋒相對的緊張衝突,雖然不是什麼大事情,但 Christy 很明顯已經把 S 視為敵手。
其實以前很少聽到 Christy 講起這個人,但 S 這幾年開始朝網美之路發展,IG 追蹤人數破千破萬,接受了一兩次網媒專訪,突然之間,Christy 不知是眼饞心熱還是怎樣,一雙嗜血的眼睛開始緊盯上她,隔三差五就拿 S 的照片出來冷嘲熱諷,還要我們一起同仇敵慨。
對網美的「恨」,只為了合理化自己的失敗
一開始,我覺得偶爾討論網美、講點風涼話,是個滿消遣的茶餘飯後話題,但 Christy 的批評越來越尖酸刻薄,要我們一起「評評理」的次數越來越密集,我開始感受到一種不健康的狂熱正燃燒著她,腎上腺素被不當刺激,而她異常銳利晶亮的眼神背後,不知道熊熊舞動的是忌妒、憤慨,還是不甘心?
後來,Christy 開始截圖,並在圖上打下長篇大論的批評與訕笑,發 IG 摯友圈。「她穿這麼露還談女權,她打這篇文章應該都別的地方抄來的吧,憑她怎麼可能寫出這種東西?笑死」大大的紅色的文字,在圖片上無聲咆嘯著。
一直默不作聲,只是觀望的我,覺得好像是時候去關心一下 Christy 了。
找了一天和 Christy 飯後談了許久,向她坦白我的觀察和擔心,最後,她終於卸下表面武裝,承認自己的確有點忌妒,覺得世界不公平,覺得大眾很愚蠢。
聽人說,遇到成功的人時,關係比較遠的人我們會「仰慕」,關係近了就是「忌妒」。
或許那位網美 S 的確像 Christy 說的那樣,把女權身體自主當一種商品,理想化她靠「脫」在賺粉絲數的事實,但那又如何,說到底,這完全不關 Christy 的事,也不值得她花那麼多的時間心力去糾結。
在刺蝟戰甲底下,Christy 其實是個自卑感很重的人,她大學延畢了一年,後來聽父母的話糊里糊塗報考了個研究所,現在 25、6 歲,完全沒有工作經驗,書也念得痛苦,人生沒有任何明確方向,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廢,研究所很有可能會再出現延畢狀況。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步上事業軌道,默默耕耘的人開始種出成果,她心裡是很焦急的,而網美 S 的名氣,於她更是過曝般刺眼。
於是,她花了很多時間在質疑別人「憑什麼」、批評社會大眾盲目,卻花很少時間在讓自己成長進步,將自己提升到一個不需要也不想要質疑別人「憑什麼」的高度。
批評總是比改變更容易,點出他人的愚蠢能讓我們合理化自己的失敗,讓我們相信,他成功而我不成功,不是因為我比較差,而是因為他比較幸運、比較投機,是因為社會歪風正盛、滋養了一大票裝模作樣的半調子。
就算 Christy 說的都對,但無論她如何一針見血,都對她的現實無濟於事。她生性懦弱、多疑,不敢放手去追求,卻花了太多精力在批評真正放手去嘗試的人,年年歲歲就在自我糾結中流逝,到最後,依然一事無成。
我叫 Christy 取消追蹤那位網美的 IG,轉過身去好好經營屬於自己的現實生活,不要再浪費時間。她沉默盯著手機螢幕,若有所思地滑了幾下,然後說,「蛤,可是...... 看她的 IG 其實很有娛樂性耶。」
原來講壞話的愉悅感,也是會上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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