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下班後和朋友去中山站吃燒烤,幾杯冰啤酒下肚,街景夜色都跟著朦朧浮動,莫名讓人多愁善感起來。朋友說,不覺得這幾年越來越少哭了嗎?
回想一下,還真的不記得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但發生了哪些值得一哭的事情卻記得清清楚楚。有人是和遠距男友走著走著就散了,連正式分手的訊息都沒有。有人是在公司內鬥下整日烏煙瘴氣,最後無奈被迫辭職。有人是不到 30 歲就被醫院告知可能有不孕症,男友因為這樣動搖了結婚念頭。
眾人分享一輪後,不禁笑說我們這群人過得還真是倒霉,但我卻在這自嘲排遣之間,想起過去曾聽來的一句話:「讓我們長大的,往往不是大哭的那晚,而是忍住沒哭的晚上。」
讓我們長大的
不是大哭的那晚,而是忍住沒哭的晚上
年輕一點的時候,很輕易就掉眼淚。例如傳給男友的簡訊被已讀三小時不回,內心的酸楚與憤怒尖銳角力,人在擁擠的捷運上就忍不住眼眶泛淚。例如開會的時候被上司一句無心的話刺傷,放在心裡不斷鑽牛角尖,委屈感一上來就在小隔間裡安靜哭了出來。又例如日子明明過得好好的,情人不小心犯了個小錯,買錯了滷味、加錯了辣,就能一下子風雲色變,哭著拗著鬧脾氣,不知道是被驕縱慣了,還是那天荷爾蒙失調。
但這幾年過下來,發現自己哭的時候越來越少,以前很容易就把你惹哭的事情,現在面對時卻能面不改色,有時候連你自己都暗自感到驚訝。
或許是人事物看得比以前多了,重複被撕開又癒合的痂,經年累月地厚了,你還是一樣會受傷、會痛苦,只是現在處理包紮傷口的手腳,變得比以前更熟練也更快了。
成年人消化悲傷的方式和小孩子不同,小孩子能輕浮地想哭就哭,成年人卻是學會忍住不哭,因為知道哭無濟於事,知道砸完酒瓶後還要自己默默回去收拾,現在頂多只會在很久之後某個微妙時刻,莫名其妙地情感上湧、淚流不止,但那不是一種針對性的悲傷,而是面對人生許多無常時,更深層的一種消化排毒方式。
就這樣,我們不知不覺成熟了,以前很多不甘心、不理解、隨隨便便就能掀起大風大浪的事情,現在都學會看懂了,看懂了也就不會隨便哭了。
不是我們變得冷血無感,而是終於認清處理悲傷的責任只能在自己身上,哭是要哭給誰看?不再輕易流淚,是成年人的理解、世故、自我控制,以及學會把理性現實凌駕到感性之上的結果,不知不覺,我們也成了情感上獨當一面的人。
恍然回到現實,見到眼前三五好友已經從一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剛剛還在聊灰暗的人生鳥事,現在卻早已輕描淡寫過渡到聊「昨天在市場看到一條形狀很奇怪的酪梨」這樣的話題。
看著幾個好朋友談笑如常,好像無論今天再怎麼糟,天都不會塌下來的閒適自信,不禁又再灌了一口冰啤酒,覺得成長真不是一件壞事。
Art Design : Cha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