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灣,同樣是賣咖啡的地方,吸引到的客人就是不一樣。
信義區安和區松山區的咖啡廳,動不動就有世界咖啡冠軍坐鎮,店裝時髦有品味,客人大多是閒錢多的都會男女。
大稻埕中山區的老房舊公寓,則藏著許多文藝氣息濃厚的小店,吸引不少文青流連忘返。
街頭巷尾的 7-11 與全家,咖啡味道很糟,但點一杯就能坐著吹冷氣,吸引了不少學生、上班族與流浪漢客群。
而佔據巷口三角窗位置的 85 度 C,以及幾家碩果僅存的壹咖啡,裡裡外外總是坐滿了穿白色吊嘎配拖鞋的尋常大叔,或是在外工作跑了一天滿頭大汗的業務司機,有的翹著二郎腿,有的嘴裡叼根菸,看報紙或看手機,在高速流動的大都會背景底下,稍事休息。
這種情形在義大利也一樣。
在義國,喝咖啡是日常習慣,而非文化活動
有個熱愛在咖啡廳工作的文青朋友曾說,旅行各地,判斷一個國家對他來說是否夠「現代」,就要看那種能讓人點杯咖啡坐一下午、有充電座位又舒服的咖啡廳,究竟好不好找。
義大利不像台北,有很多能讓人毫不心虛地窩一整天不走的咖啡店,這裡人喝咖啡只是普通日常的一部分,像早上出門前上大號、剛回家先去洗腳那樣,幾乎是無意識的習慣,點完咖啡站在吧台邊,不到 30 秒像灌酒喝 Shot 那樣喝完就走人,不像我們把咖啡廳當作一種逃離街頭喧囂的地帶,與「日常」之間做出區別,屬於文化範疇的活動。
對我那朋友來說,義大利是個很不現代的國家。
Tabacchi, Pasticceria 和 Cafe
話雖如此,義大利依舊和台灣一樣,不同的咖啡廳默默吸引來不同的人。米蘭這種國際大城,雖然有 Starbucks 這樣的店,但商業氣味非常濃厚,人潮來來去去,推搡擁擠,完全無法在那裡好好休息,更別說能毫無罪惡感地拿出筆電來使用。
有些城市還有歷史悠久的咖啡館,但現在多半只有觀光客或老夫妻會去。而一些大學附近的咖啡廳,有些經營得溫馨別緻,常見一群學生擠在一起閒聊滑手機,很偶爾還會看到有人在那裡做作業。
不過這裡最多的,還是街頭巷尾那些不起眼的咖啡吧或點心店,義大利文叫 Tabacchi, Pasticceria 或 Cafe。
Pasticceria 和 Cafe 很單純,就是賣各式甜點糕餅與咖啡飲料的店,但 Tabacchi 宛如義大利版的便利超商,不只賣咖啡,還賣公車票卷、香菸、保險套、小點心,有的還兼賣早中晚餐,牆上電視似乎永遠播放著瘦身廣告購物台,而且 40% 的店主臉看起來都很臭,不過真實對話時卻又常流露一種鐵漢柔情的溫柔。
再 Local 一點的,店裡還會擺個幾台電玩機台,常看到一些蓬頭垢面、遊手好閒、眼神陰蟄的中老年男人坐在機台前玩遊戲,不然就是趁著老婆還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餐,趁隙抓緊時間玩個幾把的中年人夫。
台灣有檳榔西施,義大利有咖啡西施
不過最有趣的角色,或許就是「咖啡西施」了吧。
我家街口就有一家很 Local 的 Tabacchi,在那裡社交流連的,多半是些鄰里大叔或卡車司機。那家店由一位義大利女性坐鎮,目測年紀 38 歲,身材穠纖合度,黑色長髮襯著曬黑的膚色,很有義大利南方風情。無論我什麼時候騎腳踏車經過,都看她忙碌工作著,無論是在吧台後方點單弄咖啡,還是東忙西跑地端盤子,她身上永遠穿著一套緊身短洋裝,腳踩至少 7 公分高的細跟高跟鞋,即便只是做著最普通的勞動,身上都能散發不容忽視的性感熟女氣質。
在 Tabacchi 看到有人穿這樣,就像在 7-11 看到員工穿得像晚上要去夜店一樣,引人注目。她有可能只是生性愛打扮,這樣穿她就是高興,但我總覺得在一家主要客層是有中年危機男性的 Tabacchi,這種打扮多多少少有點營造溫柔鄉的功用吧,再說,我有好幾次去那裡,都看她在男人間周轉著打情罵俏,喝個咖啡也喝得春風滿面,有種回到台灣熱炒店,見到風韻猶存的老闆娘和熟客調情拚酒的錯視感。
我不知道這樣的「咖啡西施」在義大利是否普遍,我跑了義大利很多城市,也只看過這麼僅此一家,但仔細想想其實也很合理,在台灣,檳榔能提神醒腦,還有打扮清涼的檳榔西施拚業績,在義大利,Espresso 也能讓人抖擻精神,如果有「咖啡西施」的存在,或許也不奇怪吧。人性畢竟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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