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朋友 A 的媽媽生病了，為了照顧家人而神隱，我們好一陣子沒聽到她的消息。
上個禮拜大夥約吃飯，許久未見的 A 終於出現。飯快吃完時我們才小心翼翼問起 A 媽的狀況，A 表示這幾個月來除了擔心害怕外，更因為照護工作的龐雜而感到心力交瘁。「不知道這樣說聽起來會不會很不孝......我真的很愛我媽，但照顧病人真的好累，自己心情也越來越憂鬱，有時候甚至會莫名其妙就發脾氣......」
聽 A 分享心聲，其實大家都覺得心痛，可突然，向來心直口快的 K 迸出這麼一句：「但妳想想，其實妳很幸運，妳寧願當生病的人，還是至少是那個照顧生病者的人？」
我瞄向 A，見她臉色一沉，但裝作沒事地繼續話題。我想 A 當下，應該在心中大大地翻了兩圈白眼吧？其實，用負面去比對負面的安慰法，雖然乍聽下很有道理，但我們卻忘記痛苦是無法被量化，也無法被這樣比較的。
「比你慘的人多的是」
A 的事件，讓我回想起一件現在想起來還會覺得尷尬的往事。
十幾歲的時候，我有個親戚得到了憂鬱症，當時年紀輕輕的我看著她成日躺在床上唉聲嘆氣，而「怨嘆」的事情都是些錢啊財產啊房子啊之類的事情。
當時還很稚嫩的我，內心滿腔初生之犢的天真傻氣，我覺得財產什麼的都是身外之物，家人朋友才是人生最重要的，因此當時只覺得大人怎麼會連這都想不通，實在太勢利、太庸人自擾。
為了安慰這個親戚，我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上網列印了好幾張非洲飢童的照片。
我把這些相片拿給她看，告訴她：「世界上比妳慘的人多的是，妳還在擔心錢的事情，有些人卻連食物都沒得吃。」
這模棱兩可的「激將法」當然沒用，只成為一件成年後的我每每想來總臉紅尷尬的故事。當時的我不知道，痛苦是很主觀的一件事情，我覺得某些事情不值得費心費神，但對其他價值觀不同的人來說，卻可能是天大的事情，而這種情形反之亦然。
再者，痛苦本身也不是一件能夠被量化的事情。
它就像一種傷口，有的人覺得特別痛，有的人卻覺得還好，完全見仁見智。人生並沒有一把刻著「痛苦數值」的尺去用單一標準衡量每個人的折磨，因此用別人的苦難去對比個人的苦難不僅有點不食人間煙火，也於事無補。因為無論那些非洲孩子有多飢餓，也無法減輕或消除這位親戚的苦。他人的痛苦，在某些情形下於我是無意義的。
回到上禮拜的朋友聚餐事件。
當 A 聽到 K 的話時，我想她心裡想的，或許是「寧願生病還是寧願照顧人，難道我只能有這兩種選擇嗎？我寧願這件從來沒發生過。」
雖然 K 本意是好的，但她卻忘記痛苦無法被量化比較的事實。
因此，當身邊的親朋好友生病了，我們除了耐心陪伴外，還需要懂得換位思考的重要。有時候一種心知肚明的貼心，就是最好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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