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當代的攝影大師,一定不能不提到日本攝影師荒木經維,他以怪誕、不受構圖侷限的風格,拍下關於死亡、色情、性愛等題材,讓他獲得「情色攝影大師」的稱號,他自闢「私寫真」--即私人紀實攝影的攝影美學,將人們日常生活及原始慾望透過視覺方式表現,受到許多攝影師的推崇。不過,前幾日,被稱為荒木經維「靈感繆思」的模特兒KaoRi,卻在部落格上控訴自己遭受的不平等待遇。
『這樣的常識,真的是正確的嗎?』
近期在紐約舉辦的荒木經維攝影展受到熱烈討論,而與荒木長期合作的模特兒KaoRi卻決定出聲,將她與荒木共事的遭遇用文字記錄下來,她選在愚人節當天發佈了一篇標題為『這樣的常識,真的是正確的嗎?』的網誌,揭露她的心境以及想傳達給大眾的訊息,「一直被稱為『創作夥伴』或『靈感繆思』其實是個曖昧又長久的誤解,而且讓我感到很痛苦,即使害怕,我仍想用自己的文字來記錄。」「如果讓攝影迷們感到幻滅,我很抱歉。」
被剝奪的時間與無止盡的壓榨
學舞留學歸國的KaoRi在2001到2016年間長期擔當荒木經維的模特兒,但兩人間並沒有戀愛關係,只是攝影師與模特兒間的合作,但這樣的合作卻讓她感到十分不合理。KaoRi並沒有與荒木簽訂任何合約或協議書,她並未被告知拍攝的照片將用在何種用途,版權及報酬也沒受到保障,荒木在未告知的情況下,自行以她的名義發售寫真集或DVD,但KaoRi卻沒收到任何費用。而且不知何時開始被冠上「繆思」的稱號,並以此身分參與荒木的個展開幕、採訪,以及偕同出席公眾場合,不僅個人時間受到占用,就連報酬也微薄的可憐。
「儘管如此,當被說「以金錢來衡量藝術是可恥的,藝術要超越金錢,才能達到完美」時,我也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我只能相信他的「私寫真」、「照片即為性」、「Love」、「繆思」理論,告訴自己去理解,並以奉獻的心情將一切都吞下去。」
#長期受到男尊女卑的性別歧視
另外,KaoRi的工作情況也十分不受尊重,常常被荒木求在大庭廣眾下做出過於不雅的姿勢拍照,甚至還讓非相關人士進入攝影棚,被迫在不認識的人面前拍攝裸照,即使KaoRi表示拒絕,卻被荒木以「他們不是拍妳,他們拍的是我」的理由打發,最後走投無路只能硬著頭皮拍攝。Kaori提到她覺得荒木經維似乎將她當成自己的勳章一樣,常常用「老子的女人」、「還有繆思在我就死不了」、「不用買房子給她那種等級的女人」等帶有強烈歧視的字眼來形容她。
而不只工作環境,由於拍攝裸露題材,也影響了KaoRi的私生活。被大眾強加的「神秘而且什麼都敢做的女人」印象,讓她常常被跟蹤、找碴、甚至還有闖空門、收到惡作劇信件等事層出不窮,導致她不得反覆搬家,最終身心俱疲,不堪其擾的她決定提出抗議。
「一直過了很久,我才意識到做為被拍攝者是多麼虛假的一件事。」
「當時的一切是多麼失常,被要求做出不尋常的事,導致我已經麻痺到無法去思考什麼才是真實,只能將這些視為我理所當然必須完成的工作。」
「做為大眾眼中荒木的繆思,與真實的我之間有著極大差距,而我只能選擇隱藏真實的自己才能活下去,如今回想起來是多麼不健康的一件事。」
不再為扭曲的價值觀忍讓
2016年2月,KaoRi向事務所提出改善工作環境的要求,卻在數月之後被迫簽署「今後保證不會再做出毀損荒木事務所商譽及營業的任何行為。」的文件,甚至在6月之後無預警被取消所有拍攝活動,她的不平之聲被強硬的事務所及荒木經維壓制。KaoRi表示她曾經想過是否要以「孤獨與謎團壟罩的繆思」的身分死去,是否該以最激烈的方式來成就荒木的作品,原本連自殺行事曆都訂好的她,因為自己芭蕾舞教室的學員突然驟逝,了解到藝術工作者的孤獨心境,改變了她的想法。
「我不能再讓這個世界有任何帶著謎團或是不自然的死亡與不合理的自殺出現,因為對當事人來說,所謂的『謎』根本就不存在。」
加上剛好迎上去年好萊塢的#MeToo運動,KaoRi驚覺自己根本沒有必要為荒木所建構的虛偽表像而獻身。今年二月她向事務所提出告訴,希望能確立照片版權的規則,並且要求荒木承認以往的作為確實過當。而三月的時候,她收到了來自事務所十分強硬的回覆:「你本來就是因為想被拍攝,所以才來到事務所成為模特兒。『私寫真』已經是評論家認可的個人藝術創作表現手法,與商業行為無關,不需要規則、也無需雙方同意,全部都是個人的決定。若非如此,藝術本身也不會成立,因此並沒有任何失當及不妥之處,所以也沒有必要商議照片往後的用途。」甚至還有這樣的內容:「我們希望不要透過充滿敵意的書信內容,而是能以溝通圓滿解決。不過,妳也已經喪失了作為模特兒的能力。」
希望不再有任何不合理的環境出現
「模特兒 16 年的生涯中,我既沒有任何積累,也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只瞭解了也接受了自己原來從開始就只是一副空殼而已。」
「如果荒木他不能理解自己的行為為他人帶來多大的痛苦,而我又是基於什麼原因而有所行動的話,那麼我們根本沒有對話協商的必要。」
收到事務所以及荒木不負責任且消極的回應,KaoRi決定公佈她的遭遇,希望透過自己的經歷告訴所有想成為模特兒的人,記得一定要保護自己,別再有人成為冠著藝術之名而侵犯他人權益的犧牲者。她也希望所有人,不管是從事什麼職業,一旦覺得有點怪異的時候,請不要忘記去質疑、去對話、保持距離。「不正常的環境容易讓人產生不正常的價值觀,一旦被洗腦,就無法做出正確的決斷。」希望這世界可以不再以上下立場、階級來區分,而是互相尊重,才能良性發展。
而曾經與荒木經維合作過的水原希子也在IG發表對KaoRi的支持:「光是想像就感到心痛。感謝妳鼓起勇氣寫下這些事。」「希望這個業界的模特兒以及所有男女都能讀一下這篇文章,模特兒不是物體,女性也不是性的道具。」
KaoRi表示她並不是想全盤否定、更不是想把這一切歸咎到當事者的身上,而是想知道為什麼這些事會發生,並希望透過互相理解及溝通來結束這件事,但由於溝通沒有結果,她才寫下這一切,希望看過的人在欣賞他作品的同時,也能將KaoRi的想法做為考量的觀點,這樣就足夠了。「Living well is the best revenge.(活出光彩,就是最好的復仇。)」最後KaoRi也寫到她決定從失敗的經歷中重生,相信自己,珍惜著重要的每一天,好好朝美好的未來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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